作词十法疏证

夏爱菊

用阴字法
〔点绛唇〕首句，韵脚必用阴字，试以“天地玄黄”为句歌之，则歌“黄”字为“荒”字，非也；若以“宇宙洪荒”为句，协矣。盖“荒”字属阴， “黄”字属阳也。

夏爱菊

按〔点绛唇〕之句法为四七四五，与诗馀同。如董《西厢》云：“百媚莺莺，见人无语空低首。泪盈巾袖，两叶眉儿皱。”词中“莺”字属阴，正协。
用阳字法

夏爱菊

〔寄生草〕末句七字内，第五字必用阳字，以“归来饱饭黄昏后”歌之，协矣；若以“昏黄后”歌之，则歌“昏”字为“浑”字，非也。盖“黄”字属阳，“昏”字属阴也。

夏爱菊

按〔寄生草〕句法，详于后文定格中。

夏爱菊

此处标题为阴阳，而所论仅为平声之阴阳，馀三声不及焉。宋张炎《词源》论音律中所及阴阳者，但举〔惜花春〕《起早》一调之“锁窗深”句，以为“深”字不协，改为“幽”字；“幽”字不协，改为“明”字，然后乃协。是所论者，亦仅及平声而已，他不及也。大概往昔音律，阴阳仅仅及平，而为声祇有五，不如后世之有七有八，宋、元两代，情形固相同也。再周氏此处，不过于曲调中平声字用阴用阳者各举一例而已，并未说出何法。

夏爱菊

要知某调、某句、某字是务头，可施俊语于其上,后注于定格内。

夏爱菊

按务头之说，周氏首先标之，后人皆沿袭其大意，而实不知其究竟也。至王骥德始释之曰：“凡曲遇揭起其音，而宛转其调，如俗之所谓‘做腔处’，每调或一句，或二三句，或二三字，即是务头。” 清李渔继释之曰：“凡一曲中，最易动听之处是为务头。”据此，可知务头者，初则纯为音调中事，并非文字中事也。《曲律》又曰：“是调中最紧要句字。”又曰：“古人凡遇务头，辄施俊语，或古人成语一句 其上，否则诋为不分务头，非曲所贵。”明宁王权号涵虚子，有《务头集韵》三卷，全摘古人好语以辑成者，惜已不传。据此又可知务头一物，继由音调之事，寖假而为文字之事矣。周氏言“可施俊语其上”者，谓音调之美与文字之美，必令凑合而相得益彰，勿使参差而两俱减色也。而方以智《通雅》中论务头，谓指“为施俊语，亦非。盖谓其发声处当用阴阳字之类”。方氏原语近日长洲吴瞿安先生 《顾曲麈谈》中论例此事，乃专主三声与阴阳之说，其词曰：

夏爱菊

务头者，曲中平上去三音联串之处也。如七字句，则第三、第四、第五之三字，不可用同一之音。大抵阳去与阴上相连，阴上与阳平相速，或阴去与阳上相速，阳上与阴平相连，亦可。每一曲中，必须有三音相连之一二语，或二音相连之一二语，此即为务头处。周氏谓“要知某调、某句、某字是务头”者，盖填词家宜知某调、某句、某字是务头也；换言之，谓 当先自定以某句、某字为务头，而为之定去上，析阴阳也。又谱中谓“可施俊语于其上”者，盖务头上须用俊语实之，不可拘牵四声阴阳之故，遂至文理不顺也。

夏爱菊

据此，学者倘一时不辨何处为务头者，但看曲谱中某调注明某某字必当去上、去平、上平、去上平等等，不可移易者，即知是该调声音美听之处；填词时若严守之，而文字又务求精警，务令声文合美，则虽不悉中为务头之处，要亦相去不远矣。且此等处文字纵或不能精警，至少亦必力全文理舆文意，万勿因其阴阳平仄之拘牵，而遂文理不顺，反令声文两事，成一妍媸错配情形，是宜切戒者也。
除上列王、李、方、吴四家之说外，如明人杨慎、王世贞，清人黄 瓯、谢章铤、刘熙载、杨恩寿，近人王季烈、童斐等，俱各有说。惟王、童两家赞助吴说，馀均不知究竟。兹并王、李馀意，罗列如次，以广参校。

夏爱菊

王世贞《曲藻》曰：“杨用修乃谓‘务头是部头’，可发一笑。”按杨氏原语待考。《通推》云:“教坊有部头，有色长。升庵曰‘周德清误呼部头为务头’，可笑也。”是杨氏笑人者，因疏于考订，又复为人所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