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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丙寅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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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16 19: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 序
    我想给孔丙寅立传,已有好几年了,但想想而已,有时连想也有些犹豫。立传,是“家”们的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又何必多管闲事呢?可有时又杞人忧天起来:“家”们研究的对象,大抵是伟人一流,而孔丙寅,乃一区区平常之辈,尽管“家”们学识渊博,对他却未必熟悉;即使熟悉,也未必肯写。我也是平常之辈,为平常之辈立传,似乎也就责无旁贷了。
    然而平常人为平常人立传,却又碰到一些不平常的问题。大文豪鲁迅为阿Q立传,也感到“万分的困难”,单纯定传的名目也就很费了一番斟酌。列举“列传、自传、内传、外传、别传、家传、小传……”都不合适,不过到底是文豪,最后从“闲话休提言归正传”这一套话中得到启发而定为正传,而孔丙寅呢,连“正传”也不合适。大凡为人立传,总得从出生到死亡,甚至从祖宗三代、四代、五代……十八代到子孙后代及其影响都一一道来。鲁迅写的阿Q,虽生前“行状”不完全,但结局还有个“大团圆”,而我要写的孔丙寅至今还活着,等他死了再写吧,可看样子他一时还死不了。我除了没那耐心,还有些担心:假如我比他先死,那谁肯为他来立传呢?即使他先死,那时我还能写,恐怕也早将其“行状”忘光了。所以我只得模仿前人通例,先为之写个“前传”。
    其次是孔丙寅的姓名,也犯嫌疑。鲁迅先生写过一篇《孔乙己》,这是初中学生也知道的。这里出现一个孔丙寅,从字面看,人家是否会认为剽窃?讥笑我低能倒无所谓,我本来就是低能的。可如果人家提出一些问题要我回答,也就犯难了。比方说,孔丙寅与孔乙己有何亲缘关系,是兄弟吗?鲁迅先生没有说过孔乙己无兄弟,但孔乙己距孔丙寅年深日久,他母亲纵然寿高北斗,而且幸运没有碰上计划生育,相隔近百年再生一个孔丙寅恐怕也很困难;是孔乙己的子孙吗?鲁迅先生只说过阿Q虽然没有结婚,但据史学家考证,其子孙还“繁衍不绝”,却绝对没有说过孔乙己也能进行单性生殖呀!我真怪孔丙寅的父亲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名字。用别名吧,是老三,一二三,甲乙丙,也差不多。虚构一个名字吧,这是立传,不是写小说,可以随意编的。唉,为了这前传的真实性,我只能不顾嫌疑,将麻烦抛到一边了。
    再其次是孔丙寅的籍贯。我虽然熟悉,但如实写来又有顾虑了,因为他的“行状”并不高尚,如实写来,人家看了会怎样说?他自己看了会怎样想?甚至是否会来找我的麻烦?就算现在他还奈何不了我,可“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刘邦当里正时,谁知道他竟会做皇帝?假如孔丙寅将来出人头地,再来找我算账,我对付得了吗?而我只写真实姓名不写真实籍贯,无论怎样都好应付:“人有同名”嘛!当然这也足见我的“怯弱”,但有什么办法呢——“董狐笔”是不传给平庸之辈的,所以我只好仿照代数的方法,用符号来表示:孔丙寅,X城人,曾在Y大队Z生产队落过户。
    还得说明一点,这篇传很有些形式和语言与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雷同。如果文学评论家们说是鹦鹉学舌,我要说,第一个创造律诗的大诗人,可能并不反对别人用他的格律来写诗。“天若有情天亦老”不也是唐代大诗人李贺的诗句吗?毛泽东主席在《七律  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一诗中引用了,谁又说过半个“不”字?就算抄袭吧,“不打自招”总比“检举揭发”出来的好,起码,文学评论家不是第一个发现,那兴趣也就淡薄得多了。这想法,又似乎暴露了“惧怕批评”的弱点,但凭心而论,立传人并不“惧怕批评”,这也并非具有伟人的“虚怀若谷”,只不过“习惯成自然”罢了,就像京剧《法门寺》里的贾桂“站惯了”一样。之所以要这样说明,是希望文学评论家们将精力放到不朽著作的评论上去,使其评论文章与之永世长存,别为这短命的文字大折其“阳寿”了。
    以上可以算是序。
第二章  优胜纪略
    为孔丙寅立传,除《序》中所说的许多困难以外,他的籍贯是准确无误的,这也就为立传人提供了方便。我决定写《孔丙寅前传》后,特地去X城采访。可惜光辉街128号的大门被铁将军护住,我只好到127号和129号去打听。他们告诉我,孔丙寅的家中并无别人了。他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在天安门事件中被就地解决,其父生前是某部队师政委。他们只知道是孔政委,不知其名字,也不知是哪个部队的。因立传人是平常之辈,无巨款坐飞机搭班车去了解,即使有钱,部队的档案岂是我能随便翻阅的?所以他的生平就不能详细介绍了。他是怎样死的?他的邻居也说不准。127号说是在东风医院病死的,129号说是被造反派打死的。似乎前一说比较可靠,因为我去东风医院了解时,王大夫经再三回顾,提供了这样一条线索:1969年是有一位高干死于该院。临走时,王大夫又补充了一句:“那高干进院时,是被人打得遍体鳞伤。”这似乎又证实了129号的说法也并非毫无根据。不过是否为造反派所打?年深日久,当时又天下大乱,现在即使公安局出面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孔政委死后,其妻子得了神经病,去向不明,一直渺无音信。不过我要写的是孔丙寅,其父母情况不详也无大碍。再者,如《序》中所说,只要孔丙寅的“行状”真实,其余的虚略一点为妙,于是便没再深究了。
    还有一点值得一提,孔政委生前,也并非与孔丙寅毫无来往。孔丙寅说过,他下放到Y大队Z生产队时,父亲来看过他一回。他似乎不无感慨地说:“当时,他身边还有二三十元钱,好好招待一下父亲也是可以办得到的,然而却只给他做了一碗米汤,一锅稀饭。”“那为什么?”我问。他笑着说:“假如招待好了,父亲便不会多给钱。我告诉他,‘因为您来了,米汤里还放了点油,平常,我连油也吃不上呢。’父亲很感动,于是给了我两百元。”
    孔丙寅就是这样有趣,他没有什么道德观念,政治、声誉、良心……他都不喜欢——那是虚无的。他喜欢的是物质,阿Q采取的是精神胜利法,而孔丙寅信奉的是实惠主义。
    比方说,他喝酒喝完了安家费,染上了酒瘾,只要人家有酒给他喝,随你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孔丙寅,叫我一声爸爸,我就给你一杯酒喝。”
    “爸爸!”孔丙寅接过酒来一饮而尽。
    “还叫一声!”
    “爸爸!”他叫得更甜了,又喝下一杯。
    当然,孔丙寅的酒量不小,这样要喝到尽兴是很难的。只有人家办喜事,那才是好机会。他便找来几张破纸,折好封上,写上“贺仪”、“奠仪”什么的,假如吃“三朝”,还捡来几个松果球包好当鸡蛋。
    酒席上,他蛇吞牛饮,不一会便吃饱喝足了。而人家比他世故,先不忙着喝酒,见孔丙寅喝得半醉了,便平着来,直到孔丙寅眼珠充血,脸色铁青,转而逗他:“孔丙寅,还来不来?”
    “不来了。”
    “哪有这样便宜!你承认是狗入的,就放了你!”
    “好,我是狗入的。”
    人们大笑着喝下一杯。又要他助兴:“孔丙寅,你扯着颈皮,学公鸡叫两声,我喝一杯。”
    孔丙寅扯着颈皮,脖子一伸,“喔喔”地叫了起来。
    人们在笑声中又喝下一杯。
    如果人们还没喝醉,还会要他从胯下钻过去,从桌子底下爬过去……孔丙寅也乐意这样做,直到人们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离去,孔丙寅才带着胜利的自豪感,笑着,哼着小调,踉踉跄跄地离去,飘飘然回到知情住所。呼噜呼噜一直睡到日高三竿,才懒洋洋地起来,做点早饭吃了去上工。
    “孔丙寅,你又迟到了!”队长说。
    “唉,昨天喝醉了,队长阁下。”
    “没有本事就别喝吧。”
    “嘿嘿,我没本事?昨天和我同桌的,哪一个不被我灌得烂醉?”孔丙寅睁大眼睛,侧着脑袋说。
     “哈哈哈……”,人们大笑起来,田野里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然而,人们的快乐也并非常有,因为孔丙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很少来出工;Z生产队热衷于政治的都进城造反去了,不想搞政治又不想搞生产的便进山赌钱去了,产值很低,人们的生活自然很苦。孔丙寅本也想去造反,目的是抢银行、砸仓库,但他威信很低,不能“振臂一呼,响应云从”,孤掌难鸣,只得作罢。他又懒又馋,自然更苦。
    “好久没吃鸡了,买,又没钱”,孔丙寅想。“多想出智慧”,他眼睛一亮,有了。
    孔丙寅提着篮子,里面放上一些“礼品”,篮柄上绑上一根红绳子,“走亲戚去”。走到S生产队,地坪里有只大母鸡。
    “哎哟,我的鸡跑出来了,快帮我捉一下。”他对着几个小孩喊。孩子们围拢来,鸡被逮住了。他将母鸡用红绳绑好。主妇出来了,问:“那鸡怎么跟我家的相像?”
    “哪里,我没绑牢,让它给飞出来了。”孔丙寅指着红绳子说,“你家的鸡可能到什么地方觅食去了吧?”说着,飞也似地走了。
    可惜,当时割资本主义尾巴,社员养的鸡少得很。孔丙寅“走几回亲戚”,便收光了。“英雄无用武之地”,孔丙寅禁不住产生了像古代将军消灭了敌人时那样一种“鸟尽弓藏”的悲凉感。
    去镇上看看,孔丙寅打定主意,来到C镇。街上卖别的东西的不多,卖水果的还是不少。
    “喂!这苹果,味道怎样?”
    “又甜又香,你买多少?”
    “质量好的话,我要上十斤。”说着,他拿起一个苹果试了起来。
    试完了,只见他摇了摇头:“不好,不好。”走了。
    “这鸭梨不酸吧?”
    “哪会酸?甜脆脆,水汪汪的!”
    孔丙寅又试了一个。街道不长,而他还没试完,就打起饱嗝来了。
    当他奏着凯歌回家时,路上又有了新的收获。田垄里,一只山羊正啃着庄稼。
    他走过去,牵上就走。
    一个老头满头大汗地赶上来,喊道:“同志,那羊是我的!”
    “你的?你是什么成份?”
    那老头脸色刷地白了:“成份是地主,不过……”
    “不过什么?你放羊吃庄稼,破坏农业学大赛,该当何罪?!”
    老头低着头,弯下腰,似乎要跪下去……可抬头一看,孔丙寅牵着羊走远了。
    “喂,你要牵到哪里去?”
    “到公社去!”
    老头吓得浑身冒冷汗:“别……别……我宁愿罚点款……”
    “罚多少?”
    “四元。”
    “少了!”
    “六元!”
    “你还敢讨价还价?嘿!”
    “八元,行吗?我只有八元钱……”
    孔丙寅琢磨一番,觉得也差不多了,于是收下钱,狠狠地教训了那老头一番,飘飘然回知青住所去了。
    这样零打碎敲,孔丙寅的收入竟超过了队上的分红,不过他用度大,还是日不敷出。
    生活的道路是宽广的,有一回进山打猎,他又开辟了生财之道。
    山坡里,围着一大群人。他走近一看,是赌钱的。赌摊上,摆着一大堆二元、五元的钞票。他触景生情,智慧的大门又打开了。
    他退着,退着,退进树丛中,朝天放了一枪,大声喊着:“抓赌呀,抓赌呀!”赌徒虽多,却都是乌合之众,经这一吓,早逃之夭夭了,剩下的是一堆钱。
    此后,他还去抓了几回赌,还抓了几回扒手,因此很阔了一阵。
第三章  恋爱的喜剧
    俗话说:“男大当婚”,转眼间,孔丙寅又是“当婚”的大龄青年了。
    孔丙寅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明媒正娶,谈何容易。他犯愁了,很有一段时间,萎靡不振,他那实惠主义似乎也跑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天,他来找我借单车。那神态似乎又恢复了元气:乌黑的大眼睛泛着灵光,圆圆的脸上绽满了笑容。
    我不肯借。他竟叫起我干爹爹来,最后甚至要下跪。看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只好借给他。
    两个月后,他向队长请假,说是找了对象,为了破旧立新,决定旅游结婚。
    又一个月后,他带着一个女人回来了。人们像皇后来了似的争着去看。那女人虽不妩媚动人却也端庄受看。
    孔丙寅本来就是引人注目的人物,这一来,更使Z生产队热闹了起来。孔丙寅的结婚成了人们饭后茶余议论的中心话题。那议论,甚至比“评法反儒”还来得热烈。
    “孔丙寅这小子,不料也找到了老婆,真是前世姻缘。”人们感叹着。
    “那姑娘,真是没长眼睛……”铁姑娘们惋惜着。
    “孔丙寅不知使了什么魔法,竟找到了这样一个俏姑娘。”小伙子们猜测着。
    上工时,小伙子们围着孔丙寅,请他介绍经验。铁姑娘们围着孔丙寅的妻子,千方百计打听他们的恋爱经过。首先她不肯说,后来经不起人们七嘴八舌地磨,终于交心了:“孔丙寅骑单车不小心碰了我,便将我送到医院,餐餐给我喂饭,天天给我送点心、水果……我觉得他厚道,会体贴人……”
    “哈哈……”,女人们大笑起来,田野里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这话传到我耳中,我一下便猜到八九分。一天,我将孔丙寅叫到家里,对其进行隔离“审讯”。
    “孔丙寅,你老实交代,借我的单车干吗去了?”
    “好久没回去,回家看看房子。”
    “嘿,你以为我是你老婆,那样容易上当?!”
     在我的攻心战术面前,他坦白了,承认是有意撞的。还说,他也被别人的单车撞了。因为送她住院后,医药费就花了不少,囊中所剩无几,于是,看准一个骑单车的阔少,等他靠近了,一个趔趄,让他给碰了一下,要了几十元零用。不然,这恋爱的进展还没有这样顺利。
第四章  续优胜纪略
    孔丙寅结婚后,判若两人:勤快、精神、规矩,两口子相处得很和谐。
    人们大发感慨:“这真是浪子回头……”可后边的“金不换”三字还没说出来,孔丙寅似乎又旧病复发了。
    一天早晨,妻子要他去挑水。他们挑水路程远,足有半里地。每天用水六担,来回得跑六里地。刚结婚,这六里地也算不了什么——去时空桶回来顺带,悠悠然不一早晨便干完了,可越久似乎路越远,担子也越重。他犹豫了,最后不知怎么迸出了这样一句:“干吗天天要我挑?‘ 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男同志能办到的,女同志也能办得到。’”
   “最高指示”真灵,妻子妥协了,说:“那么,一人每天挑三担或轮流值日行吗?”
    一句话竟减轻了一半负担,孔丙寅感到多么神奇啊!他,这个向来不问政治只讲实惠的人,意识到了政治的妙用,那里边,有大大的实惠。
    可是,光凭平时听来的几句是不能运用自如的,于是,他决心进修深造。好在当时到处都有政治夜校,还有五·七政治大学。孔丙寅专攻政治去了。
    他,“心有灵犀一点通”,过不久,这个没有灵魂的人便装上了灵魂,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人们眼前。
    “孔丙寅,你好久没上工了,上工去吧?”队长说。
    “我正在学习政治,政治要压倒一切!”
    队长呆了,孔丙寅乐了。
    在家玩腻了,孔丙寅也偶尔会去上上工,凑凑热闹。在田里,他讲得多,做得少,而讲的,又都是阶级斗争的生动事例。队长恼了,喊道:“孔丙寅,你少讲一点多做一点行吗?”
    “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
    队长睁大了眼,孔丙寅笑眯了眼。
    而耘禾,总站在原处也乏味,他就边走边讲。走过的地方,那杂草依旧昂然挺立,生机勃勃。
    队长又说话了:“孔丙寅,你连杂草都没除掉!”
    “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
    队长又睁大了眼,孔丙寅又笑眯了眼。
    当然,孔丙寅也有无可奈何的事。一次,妻子病倒了,无论你怎样政治攻心也起不来,而家里的柴又烧光了,他只得唉声叹气地推着车子上山去。可是,有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他也就处处逢源了。山上,几个中学生比他去得早,都已经砍好了柴。
    “喂!同学们,你们学了《为人民服务》没有?”
    “学了,还能背出来呢!”同学们回答。
    “那么,帮我砍一车柴好吗?”
    “好!”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不一会,便砍好了一车。同学们先走了。孔丙寅推着车子慢悠悠乐滋滋地走着。车子“吱呀吱呀”地唱着歌,似乎在表达着孔丙寅快乐的心声。
    正当他来到一条上坡路时,随他怎么“下定决心……”也推不上去,他只好停下来。一会儿,后面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孔丙寅好像遇到救星似的喊了起来:“喂!同志,你学了《为人民服务》没有?学了,就帮我拉一拉车。”
    而那位同志的政治水平似乎与他不相上下,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同志,你就没学《愚公移山》吗?”说完,扬长而去。
    这是孔丙寅从事政治以来的第一次失败,他痛苦、遗憾之余,马上意识到要“活学活用”,才能“立竿见影”。当他将这副统帅早已总结出来的“八字经验”联系实际进一步加深了理解的时候,又来了一个人。“喂!同志,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才真正体会到‘ 支援和友谊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讲得多好啊!来,帮我拉一拉车吧!”
    那人点了点头,在前面用力地拉着车;孔丙寅在后面懒洋洋地推着车。扁担压在肩上,他飘飘然不起来,但心中那胜利的自豪感,却是扁担所压抑不了的。
   
第五章  错反潮流  身系囹圄
    政治上的得意,往往导致野心的膨胀。孔丙寅春风得意,尝到了政治的甜头,那胃口便越来越大。他日益意识到,政治,小有小用,大有大用,就如油盐,白菜、萝卜中可放,鸡鸭鱼肉中也不能少。于是,他潜心研究起政治的大用途来。
    张铁生白卷起家,名扬四海,威震天下,使孔丙寅深受启发。对,要发迹,就得反潮流;反潮流,就能发迹。于是,他仔细观察着历史潮流,精心寻觅着驾驭这历史潮流的大人物。
   “江青决不是文化革命的旗手!”他写了一条巨幅横标,并题了名,贴到农民政治夜校的门口。
    大队革委会主任带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民兵来了。“孔丙寅,到大队部去一趟!”主任说。那声音,好像古代臣子对皇上说话一般,充满了严肃和恭敬。
    “好!就去。”孔丙寅高兴地回答,检点好行李出发了。
    一路上,他飘飘然起来:“妙呀!刚一反潮流,主任便有请,说不定明天还有县里、省里、中央……”他眼前出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公堂,张铁生坐在公堂上,旁边还空着一个位子。张铁生见他去了,立起身,示意他坐上去。他坐上去了,侧转身想跟张铁生聊聊,以表景仰之情,可定神一看,是一个雄赳赳的民兵立在身旁。
    “孔丙寅,那标语是你写的?”一个声音在问。循声望去,是主任威严地坐在上边。
    “是,是我写的!”孔丙寅拍着胸膛自豪地说。
    “好呀,你这个狗胆包天的东西!给我打,狠狠地打!”
    两个民兵一拥而上,将孔丙寅按倒在地,一阵拳打脚踢。
    孔丙寅哼都没哼一声,他想,这也许是党对他的考验。他大声喊道:“我一定能够经受任何严峻的考验!”
    “你还狂叫?嘿!”孔丙寅似乎感觉到头上被重重地“考验”了一下,眼前发黑,幻影也随之消失。等他醒来,妻子泪汪汪地站在他跟前。
    “哭什么!革命者流血不流泪。”孔丙寅说。
    妻子告诉他,明天要开大会批斗他。
    凭间接经验,孔丙寅知道,那将是更加严峻的考验。他交代妻子:“回去将我的棉衣棉裤带来。”
    “大热天的,你要它们干吗?”
    “你别问,我有用。”
    批判大会开始了,孔丙寅穿着棉衣棉裤登上了批判台。见他这身打扮,人们深感诧异,而主任是富有对敌斗争经验的,一眼便看出了他的花招。
    “把棉衣棉裤扒下!”主任说。
    孔丙寅正犹豫着,两个民兵一拥而上,把他的棉衣棉裤给扒下了。
    “跪下!”随着一声严厉的吆喝,小腿上重重地飞来一脚,孔丙寅身不由己,跪下了。
    接着,人们一个个上台揭发、批判、声讨孔丙寅的滔天罪行。那内容,像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孔丙寅没兴趣听。他暗暗记着他们的姓名。“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考验我?等着瞧吧……有朝一日……”他抬起头,想看看台下的情景。
    “把头低下去!”后边一声棒喝,后脑勺又被重重地“考验”了一下。
    “谁这样凶?”孔丙寅侧过头去看。
    “你还看!”嘴上又被“考验”了一下,顿时鲜血直流。接着,背上被“考验”了几下,屁股上被“考验”了几下……像开了裂。孔丙寅想,要是穿了棉衣棉裤,也不至于这样……
    他正想着,眼前出现了两双穿军鞋的脚,上面传来依法逮捕他的声音。他被人提起来,推进了囚车。
    他昏昏沉沉被押进了法庭,上面坐着一个威严的法官。
    孔丙寅刚坐下,那法官便问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孔丙寅。”
    “你为什么写反标?”
    “为了反潮流。”
    “为什么要反潮流?”
    “反潮流就能当官,当了官就要什么有什么。”
    法官的嘴角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又没笑出来。“孔丙寅,根据你的反动罪行,判处无期徒刑。”法官宣布道,“押下去!”
第六章  跋
    本来,孔丙寅被判处无期徒刑,就跟死了差不多。上边的文字可以作为一部《全传》了,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具有“一刀切”习惯的民族,“四人帮”一垮,孔丙寅便被切到反“四人帮”的英雄行列了。岂止出狱,竟然还是大功臣,直步青云了。历史开了上十年的玩笑,可惜不能“一刀切”。有特色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孔丙寅的“实惠主义”左右逢源,也就趁此干起了一番更加轰轰烈烈的事业,演绎着许许多多骇人听闻的故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后传》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16-11-16 19:5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写于改革开放之初的一篇小说,现在回过头去看,并未歪曲当代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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