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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诚信 这事发生在闹饥荒的年代。
我们村有陈、李、杨、郭、殷五姓一千一百多口人。其中陈李两家为大姓，占了全村人口的百分之九十。
我家姓陈，族里有个出了五伏的老爷爷，叫陈文成，他辈分极高，我爷爷还得管他叫爷爷。穷人家孩子多，他老婆一口气生了七个儿子，最小的孩子大家都称为“七爷”，刚三岁。
那年天大旱，地里种别的粮食不见收成，只能种地瓜，种地瓜要育地瓜苗。为了来年春天能种上地瓜，冬天就得开始育苗，农村人的土办法就是用火炕育苗，把地瓜放在土炕上，盖上被子，炕下面烧火控制适宜的温度，让地瓜发芽。
几万斤地瓜堆在一间大屋子里，释放出香甜的气息，对每一个饥肠辘辘的人都是一种致命的诱惑。而这几万斤地瓜育出来的苗，关系到全村一千一百多人明年一年的口粮。因为陈文成忠厚老实，在村里有口皆碑，生产队决定让他负责烧地瓜炕。
不久村里有人议论说，陈文成家吃饭的嘴最多，让他去烧地瓜炕，满炕地瓜不被他偷光才怪呢。还有人绘声绘色地说，某天晚上，乌云蔽月，他看到陈文成背着沉甸甸一个筐鬼鬼崇崇地往家走……
不过这些毕竟是捕风捉影的事，陈文成偶尔听见了，也只是装聋作哑。
那年的冬天特别漫长，饥寒交迫中，村里饿死孩子的事已经不稀奇了，晚上听到村后乱坟岗上传来隐隐的哭泣声，人们也习惯了。可是当人们听说陈文成家的七个孩子，已经只剩下四个的时候，还是惊讶得合不拢嘴。陈文成家饿死了三个孩子，这怎么可能呢？生产队长决定去地瓜炕问问陈文成，更惊讶的事发生了，守着满满几炕地瓜，陈文成竟然饿得躺在炕下爬不起来了。
他听到动静，转动着一对呆滞无神的眼珠，茫然地望着掀开门帘进来的队长，队长找来人，用门板把陈文成抬回家。原来，陈文成不想让剩下的四个孩子再饿死，这两天把自己的那份地瓜都给孩子们吃了，自己饿了就喝口水，一块地瓜能救活一个孩子，可陈文成竟然没动过一丝偷的念头，他宁可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孩子先后饿死。队长一拍大腿嚷道：这样的好人饿死了天理难容，大家牙缝里再挤一点，队里多给他家一口人的粮食。
周围只有一片抽泣声，没有一个人反对。
这个发生在遥远的岁月里，带着悲壮色彩的“挨饿”故事，对我的一生影响极其深远。它让我常常记取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它让我养成吃饭时捡起饭桌上掉下的每一粒米饭的习惯；它让我对粮食充满敬意。至于我的老爷爷陈文成，他高大伟岸的身影，永远立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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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31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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