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十二点，我在深圳温馨快乐地度过了我人生中的第六十七个腊月十五。六十七个腊月十五，绝大多数都是不经意过去的。没有留下文字记录，甚至脑海中也几乎没有较深刻的印象。尽管很可能有不少腊月十五夜一定皓月当空，我同儿时的小伙伴们还在铺满雪的地里忘情地打过雪仗！ 但有一个腊月十五我是终身难忘的。 正好半个世纪过去了，那年我跨入十七岁。当时从二中毕业的学生很走俏，都被粮店、供销社抢招去当的当会计，当的当出纳，很光荣地参加了＂工作＂！我要是想参加工作也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但没有去工作，原因两条。一是，父亲说：＂你祖父读那大的书，也只不过是个不第秀才，教了几年私塾就去胡长泰家当笔墨佣人了。祖父教导后人，兵荒马乱的年头人学百艺好藏身，穷秀才不能养家糊口。靠字墨吃饭不牢靠。＂二是父亲问过已经参加了工作来家动员我去參加工作的同学，他们的月薪不过二十块钱。父亲悄悄对我说：＂老子跟人家换个盆子底就是一块二角钱，玩玩打打一天可以换十个盆子底。两天卖艺作工的钱比一个月工作的钱还多，到底工作还是作工？随便你！＂应该说我是个早熟且孝顺的长子，父亲的人品早已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唯父命是从本身就是自我冶炼项目的首选！ 过三河、跨四县，西进百里进入京山县，横做直吃着百家饭菜，天一冷，便且战且退到应城的短港一带，一口气做到腊月十四。这天是应城县宏伟水利工程短港水库大埧竣工现㘯隆重庆祝暨数万名社员民工放假回家日。住在我们做木活家的民工欢天喜地向我们告辞时说，博士（当地对木工师傅的尊称）师傅们也应回家过年吧！ 本来一跨入腊月，父亲就晓得我思家较前更甚，经民工们告辞时＂也应回家过年吧＂一提起，我更是归心似箭了。晚上收工上床后，父亲跟我斗了斗我们出门后的天数和活路数。半年来，我们做寿木三十多副，做帏桶脚盆上百套。我心里在说，我们为行将就木的地下工作者落实了三十副行头；为百名近年将要出生的新生儿父母预备了同盆共桶的妆奁。我们做着人类新陈代谢的极其伟大的事业，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被称之为博士心安理得！ 把情况一斗，父亲说：明天做一天，后天回家过年。那天晚上，我尽做的过年的美梦…… 天一亮，腊月十五了。父亲还冒等天亮就把我从美梦中叫醒，说快起床赶早攒劲做半天，吃了中饭后就放我半天假去看完工后的短港水库大埧。一上午，那冷的天，我脱掉了棉衣，锯子拉得冒烟，钻子扯得飞转，刨膛的刨皮子象箭射了出来，我浑身汗眨眨的。一吃完中饭，我从工具桶里掏出了我的文具袋，摆动着往直往垻上奔去。 这是我十七年来看到的第一大壮观，垻比我去过的伍家山要挺拔雄伟，站在垻上展目望西水天一色，一望无际；天空翱翔着各种水鸟，水中不时游来不怕冷的野鸭和湖鸥。但可能是由于天气太冷，始终没有见到鱼游和打鱼者。埧上风大，我下坡找到一个向阳避风处，从文具袋掏出一盒蛤娃油，抠出内容朝两手多日以来就冻成裂裂沟沟沁了血又凝成痂的槽缝隙里，然后两个掌心朝双脸使劲一滋，把剰下的两片海蛤娃壳丢入水库里，让港蛤娃们见见广。接着掏出一只跟我多年的国牌口琴，吹了一阵洪湖水浪打浪和珊瑚颂等曲子，再掏出纸笔准备抒情点什么，刚起了个头，东家派人来喊吃夜饭了。 夜饭是点灯吃的。泡手脚后，我为父亲冻裂得更厉害的手脚皲裂槽中涂抹了蛤娃油，我请父亲先睡，我要去山上看看腊月十五的月光。说是山上，其实是个丘陵式的大墩子，广寒宫的寒光铺撒在大墩子的枯草上，神象是盖了一层霜雪。墩子上高大的古树顶鸟巢中，有白夭觅食的鸟儿们乘着月色从天外归来！鸟且如此，何况人乎！我两眼遙望着东方，心里念叨着胡金店不禁眼眶湿润，想到明天我们也要象鸟儿归巢，晚上会看到家乡更圆更亮的月亮，我心里笑了，一直笑入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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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3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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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4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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