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曲谱新编》第四篇 体例 1 衬字
体例 北曲有衬字,增减字、增减词、增减词组,增减句,增令(见《中原音韵》)等等,从而使曲在体式上具有了“格律与自由”相统一的新特点。这是“元”曲的体例特点,下面分而述之: 1 衬字 。元曲可用衬字,这是曲律的特点。所谓“衬字”是在规定的字数之外所添加的字,或者加在句首,或者加在句中,但是就是不能够加在句尾。加在句首的可以是实词,也可以是虚词;加在句中的以虚词为常见。衬字不拘多少,不拘平仄。一般的来讲:小令衬字少,套数衬字多;散曲衬字少,戏曲衬字多;有的衬字是曲牌硬性的规定,有的衬字是作曲者加的。衬字既没有一定,因此由衬一字至衬十余字都有。现在分别举例如下(加粗者为衬字): 衬一字,如: 早(衬)是俺多病多愁。(关汉卿·套数,【鲍老三台滚】) 他(衬)一片胡言都是空。(白仁甫《东墙记》,【东原乐】) 衬二字,如: 正值(衬)暮春时节。(商政叔·套数,【玉抱肚】) 则被(衬)这一片野云留住。(王实甫《丽春堂》,【东原乐】) 衬三字,如: 眼见的(衬)枕剩帏空,怎教的(衬)更长漏永?(白仁甫《东墙记》, 【斗鹌鹑】) 瘦岩岩(衬)香消玉减,冷清清(衬)夜永更长,孤另另(衬)枕剩衾余。(宋方壶《落日遥岑》套数,【紫花儿序]】) 便似(衬)亲引领着(衬)侵疆入界。(王伯成《天宝遗事》,【耍三台】幺篇) 衬四字,如: 到闪得我(衬)三梢末尾。(郑德辉《月夜闻笛》) 共娘娘(衬)做取个(衬)九月九。(关汉卿《哭香囊》,【绵搭絮】) 衬五字,如: 又被这半(衬)凋谢的(衬)垂杨树间隔。(马致远《黄粱梦》,【高过浪来里】) 怕的是(衬)灯儿(衬)昏月儿(衬)暗雨儿斜。(无名氏《望远行》小令) 听不得(衬)凤嘴声残冷落了玉笙。(乔梦符《两世姻缘》,商调【上京马】) 衬六字。如: 俺先人甚的是(衬)浑俗和光。(王实甫《西厢记》,越调【斗鹌鹑】) 自从那盘古(衬)时分天地,便有那汉李广(衬)养由基。(白仁甫《李克用》,【蔓菁莱】) 衬七字。如: 我怎肯跟将那(衬)贩茶的(衬)冯魁去? (关汉卿《金缘池》,仙吕【端正好】幺篇) 我也曾拳到了(衬)倒了(衬)碑亭。(无名氏《浮沤记》,【四季花】) 衬八字。如: 可则又冻的我这(衬)脚尖儿(衬)麻。(李文慰《燕青博鱼》, 【喜秋风】) 你看我(衬)再施呈生擒王世充(衬)当日威风,你看我(衬)重施展活挟雷世猛(衬)当时气力。(无名氏《不伏老》,【耍三台】) 衬九字。如: 这的是爱小妇休前妻到头下梢。(无名氏《纸扇记》,【鹌鹑儿】) 三行两行写长空呖呖(衬)雁落平沙。(白无咎《百字折桂令》小令) 衬十字。如: 有几多说不尽人不会的(衬)偏僻,风流,是非。 (朱廷玉套数,【梁州第七】) 险些儿不忧的咱忧的咱(衬)意攘心闲。(无名氏《连环记》,【草池春】) 衬十九字。如: 你是个揪不折拽不断推不转揉不碎扯不开(衬)慢腾腾(衬)千层锦套头。(关汉卿《出墙花朵朵》,南吕【收尾】) 衬二十字。如: 我正是个蒸不熟煮不烂炒不爆挝不碎打不破(衬)响当当(衬)一粒铜菀豆。(同上) 由上面这些例子看来,衬六七个字颇为常见,甚至有衬二十字的。大约衬字越多,音节越促。譬如上面所举衬十九字和衬二十字两个例子,我们可以想像得到它们极端迅速地一连串念下去的。因此,曲子的断句,有时候是和散文不同的。譬如无名氏《望远行》小令:"怕的是灯儿昏,月儿暗,雨儿斜”,《北词广正谱》注云:“灯儿三叠只作七字句看”。意思是说,除了衬字之外,就只剩一个七字句:“灯昏月暗雨儿斜。” 最常见的衬字,主要用于句首,这种衬字有虚词,也有实词,最不拘。至于句中的衬字原则上只能用虚字。这里所谓虚字,包括情貌词“了”和“着”,助动词“将”和“把”,副词“也”和“又”,后附号“的”、“行”,以及“里”、“般”“来”、“这”、“那”、“他”“我”等字,还有叠字的第二字亦可归入此类。 衬字的运用,是元曲区别唐诗、宋词一个最为重要的体例特征。唐代的近体诗是不能够有衬字的,原则上也是不能够有衬字的;然而元曲则不同,其定格一个,变格则无穷。我近体诗的格律书只有一两本,宋词的格律书只有四五本。之所以宋词的格律书要买四五本,是因为我想从这一些书中比较阅读,找出定格。因为只有按定格填词,才最具有可唱性,才最具音乐美。而元曲则不同,衬字衬得令人眼花缭乱,简直令人分不清什么是定格,什么是变格。 吴梅《顾曲麈谈》说道“要识曲谱。北曲之谱,较南曲为难识,何也?南曲衬字不多,且有一定格式,一检《南词定律》,正衬分明,即与他谱小有出入,而以板式较之,自无同异之可疑。虽辨体略难,固犹未甚至也。若北曲则诸家所定之谱,颇有出入,偶一较对,何去何从?清初如《大成宫谱》、《钦定曲谱》之类,虽多所发明,而按诸各家之说,其间尚费斟酌。且《啸余谱》、《吴骚合编》等书,其于北词,往往不点板式,而以衬作正,以正误衬,不一而足,令人无从遵守,故《啸余谱》之北曲谱,则断断不可从也。李玄玉之《北词广正谱》,征引颇多(今坊间尚易购取),且《大成宫谱》,采择此谱者,几如全袭其书,学者苟无《大成谱》,则此书可作范本焉。唯识谱之法,顾亦甚难,于无可遵守之中,而思一法,则取近来时伶所熟悉诸套用之,切忌生套(谓不常见之套数也)。此其间有数便也:腔格既熟,滞齿棘喉之音,自然可免,一便也。若者为衬,若者为正,谱中所聚讼之处,可之疏密处,既可检得,而于填词用衬字时,何处可增,何处可减,亦可以自行去取,三便也。工尺旁谱,既有成例,将来脱稿填谱,即可将此作对本子,而依字配声,其出入变动处,得所依傍(凡填谱必依曲文之四声清浊阴阳,而后定工尺,详见后第三章),四便也。虽然,此特画依样之葫芦耳。至于自辨谱体,则须多看多较,才有把握。 对于吴梅的论述,我深有同感。这就是元曲的格律书我要千方百计搞到十来本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