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三百首》赏析- 31

王彦儒

《宋词三百首》赏析- 31

浣溪沙·蓼岸风多橘柚香

作者/孙光宪〔五代〕

蓼岸风多橘柚香，江边一望楚天长。片帆烟际闪孤光。

目送征鸿飞杳杳，思随流水去茫茫。兰红波碧忆潇湘。

　　译文

　　长满蓼花的岸边，随风飘来浓浓的橘柚香。我伫立在江边远眺，楚天寥廓、江水滔滔。那一片远去的孤帆，在水天交汇处泛起一点亮光。

　　目光追随着飞去的鸿雁，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思绪如奔腾不息的江水茫茫漂荡。这秋天的红兰碧波，一定会让他怀念深情的潇湘。

　　注释

　　蓼岸：开满蓼花的江岸。橘柚：橘和柚。楚天：泛指南方的天空。片帆：孤舟。孤光：指片帆在日光照耀下发出的光。征鸿：喻离别而去的亲人。杳杳：深远貌。兰红：红兰，秋开红花。忆潇湘：喻分别在天涯的亲人，相互思念。

　　鉴赏

　　上片：

“蓼岸风多橘柚香，江边一望楚天长。”诗人站在江边，感受着美好的秋景，可一望那辽阔的“楚天”，便陷入了无限的惆怅，因为亲人马上就要远行了。“一望”二字，非常传神，突出了诗人突然而至的离愁。我们在送别亲友的时候也是这样，可能在走进站台前一刻还有欢声笑语，而当那熟悉的背影消失于站台，一股难以抑制的惆怅便涌上心头，正所谓“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片帆烟际闪孤光。“烟际”突出一个“远”字，同时也表示着未知的前程；“孤光”突出旅途孤独。

　　下片：

　　“目送征鸿飞杳杳，思随流水去茫茫。”亲人乘船远去，诗人独立江边久久目送，可以看出感情真挚。但不止目光随着孤舟远去，连诗人的心也随着亲人远去了，“思随流水去茫茫”。“兰红波碧忆潇湘。”来年兰花红、江水碧的时候，我们还会互相思念。

　　此词在抒情上，采用递增手法，层层深化，愈转愈深。结句与首句首尾呼应，描绘出一幅潇湘美景，而笔触又饱含深情。整首词句句写景、句句含情，充满诗情画意，堪称佳作。

　　

　　作者简介

　　孙光宪（901-968年），字孟文，今四川人。词存八十四首，风格与“花间”的浮艳、绮靡有所不同。

　　（备注：原稿来自于古诗文网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赏析。为了手机阅读方便，在不影响准确理解原作品和完整精要对原作进行品赏的基础上，我对原文稿做了大幅度的压缩；此外，对原作字、词、句理解上不一致时，本人在压缩、整理过程中坚持了自己的意见。个人认为，这样整理后的赏析文章重点突出、语言精炼、理解准确、赏析兼备，更主要的是能手机展开，阅读方便。可以说虽算不上精品，但网上不会搜索到第二。希望能给热爱诗词文化的初学者提供点帮助，这便是我不辞辛苦，坚持整理的初衷。图片来自网络。）　

王彦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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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之水

孙光宪是五代宋初词人。出身农家，少好学。高季兴割据荆南，建立南平割据政权，延揽文士，孙光宪遂为掌书记，历事从诲、保融、继冲三世，累官至御史大夫。公元乾德元年，宋军假道平湖南，力劝继冲以地降宋。孙光宪入宋，为黄州刺史。孙光宪工词，《花间集》和《尊前集》录其词凡八十四首，是五代词人中存词最多者，著有《北梦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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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光宪虽有词入《花间集》，但不能完全把他看着是花间词人。他的词（尤其是进入北宋之后所作）与浮艳绮靡之作很不相同，写得清新婉致、灵雅精巧，与北宋前期“晏殊”词有些相像，但没有晏词的富贵气，因为两人所处时代以及各自身份不同。从词史发展的角度来看，孙光宪的词应该属于逐渐脱离花间词风味过渡到北宋前期婉约词的代表之作。从创作技法来看，后期词精工细腻的形象刻画少了些，更多的是借情与景的融合来传达情感，逐渐减少从“女性视角”来表现情感的花间惯用手法。从思想主旨上来看，虽也有流连风光相思离别之愁绪，但置身时代的个人身世感慨渐次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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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词创作的具体时间不详，从尾句“忆潇湘”一词大致可以推断，应该是在荆南为官后期时的作品（他在荆南为官生活了五十多年）。因为“潇湘”在北宋前是南平割据政权的属地。从内容上以及词中江岸景色特点来看，送别的应该是亲人，送别时间是秋季。若结合整首词来看，大致臆测应该是因天下归宋的形势已成定局，自己将来如何不能确定，所以送别亲人归故里（他的故乡是陵州贵平，今四川仁寿东北）。若是如此，尾句应该是换位设想亲人一定会思念身在潇湘的自己，以此来传达自己看着亲人离去时的不舍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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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优秀的词作，除了内容情感的真挚感人外，特别应该注意词体风味的体现，因为词体与诗体是不同的。撇开声律曲调等音乐属性不谈，至少词体存在长短句结合的形式（浣溪沙词虽没有长短句式的差别，但与诗体究竟还是不同，主要区别在于词句之间的气韵上）。从这一点上来讲，词体多少比之诗体更具有抒情“文”的特征。而要能体现词体的风味，至少词句之间的衔接勾连配合是不可少的，具体技法主要有呼应、回环、层递、过片、逆入顺出、兜转合拢、收与缩等等（并不是说诗体就不需如此，而是说词体在这一方面的要求更加复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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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这首词的情感体现。情与景的结合圆融完美。除了“目送”、“思”、“忆”三个表达情感的显词外，送别时的情感主要借助景物的传达。“楚天长”、“片帆烟际”是望中的景象，流露出词人目送亲人归去时的伤感；“征鸿飞杳杳”、“流水去茫茫”是人去之后的惆怅失落；“兰红波碧”是换位的设想，更进一步体现亲人离去之后的不舍之思。情与景结合的多角度体现。

情感体现有一个层递的过程。“蓼岸风多橘柚香”乐景衬哀情，景物中体现送别时的故作轻松，这是起调传情，接着是人渐行渐远之后的伤感，接着是人去之后的茫然惆怅，最后是不舍的思念。故作轻松——伤感——茫然惆怅——不舍的思念，四个情感递进的心理过程。而这些心理变化几乎都是融入眼前的景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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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章法。先设定送别地点，以便于情与景的层次展开，词中所有的物象都是蓼岸江边所能视见的，这是意境的“同一化”体现。“望”与“目送”、“楚天长”与“水茫茫”、“片帆烟际”与“流水去”、“杳杳”与“茫茫”之间的呼应勾连。首句是逆入之法，其后是顺次递进，尾句是设想的虚写，是反向传情，是情感的婉结。上片主景，下片主情，过片的承接。结构的合理、章法的丰富和回环使得整首词在言情上颇有“文”气的顺畅之感，读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而又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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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首词所达到的艺术造诣程度，与北宋名家清词丽句的婉约词相比，已经不遑相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