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郭训民 于 2018-8-1 22:51 编辑
捉鹌鹑 郭训民 在我刚记事的时候,我们山东单县老家乡村流行一种斗鹌鹑习俗。每逢曹庄集(农历的初四和初九)那天,十几个经常熬鹌鹑的人便凑在一起,到当时我们二队的牛屋院去,那儿是斗鹌鹑的场所。 斗鹌鹑的器具也很简单,就是牛屋院里给牛添草料的筛子,用一块破旧的白布铺在筛底,把门关严了。斗鹌鹑的两人各把自己熬好的雄鹌鹑从鹌鹑袋里掏出来,放进筐里,上面还得遮块布,怕它们飞跑了留下一个能看到它们的小孔就行。有人极快地在它们眼前撒下几粒米,被熬得脾气暴躁的两只雄鹌鹑,便如两个冤家对头般打斗起来,你咬我一口,我叨你几嘴,打斗得唧唧有声。不到一分钟,胜负已经揭晓,胜者趾高气扬,败者垂头丧气,旁观者对胜者的鹌鹑挑起大拇指,让他挣足面子。我想,在那个文化生活极度匮乏的年代里,人们只能从这些小动物打斗的游戏中,寻找一点乐趣,丰富一下自己的文化生活。 这些被把玩鹌鹑也需要吐故纳新,更换新品种,这就需要到大自然中去寻找新的好斗的雄鹌鹑,淘汰战斗力不强的老鹌鹑。怎么捉鹌鹑呢,就让我这个亲历者给你们说说捉鹌鹑的故事吧!那时农村还是公社大队生产队体制,每个生产队都有菜园,选两个精通种菜的人看管菜园,菜下来时好分给社员们菜吃。一小队的菜园离村子最近,难得的是看菜园的垂统大爷是个喜欢斗鹌鹑的人,这就给捉鹌鹑提供了最理想的场所。 老家的春天总是来得早,早春时节,菜园里的大葱已经长得郁郁葱葱了,那些有经验的捉鹌鹑的人都知道,鹌鹑平时总喜欢趴在葱地里,这儿自然成了最理想的捉鹌鹑战场。天刚拂晓时,看菜园的垂统大爷和家训哥就早早起来了,两人悄悄地把那张捉鹌鹑的大网神不知鬼不觉地立在葱地边上,为了吸引雄鹌鹑,他们还在大网的旁边挂上一个鸟笼子,笼子里的雌鹌鹑不断地发出叫声,吸引雄鹌鹑。此刻,启明星高悬,一切还都在沉睡中,只有那些喜欢鹌鹑的人早已起来了,乘着夜色,赶集般地聚拢来。垂统大爷像个指挥若定的将军,把大家带到葱地的另一侧,大葱正是生命的鼎盛期,散发出浓郁的葱味儿。地垄中的小草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沾在身上凉凉的。大家站成一排后,垂统大爷果断地一挥手,每个人都进入葱地,弯下腰,拍着手,嘴里“鸥哧鸥哧”地呼喊着,顺着葱垄慢慢往前赶。我们几个小孩也都起了个大早,好奇地跟在大人的后面,随着捉鹌鹑的队伍向前推进。我们都知道,前面有一面张着嘴的大网,正等着这些无辜的鹌鹑呢。那只雌鹌鹑越发卖力地叫着,不知是渴望见到伴儿还是配合着人们捕捉它的同类。 人们离大网越来越近了,鹌鹑们离大网更近了,最扣人心弦的时刻快到了!垂统大爷一挥手,人们仿佛是潜伏已久的战士,听到了令人振奋的冲锋号,大家一起向前冲去,几只一直顺着葱地向前走的鹌鹑惊慌地起飞,殊不知那张大网正等着它们呢!可怜的它们只能在网上做着无谓的挣扎。人们跑向前,从大网上小心翼翼地解下战利品,生怕弄伤了鹌鹑,人们还指着它们成为鹌鹑王,给自己争气呢。 看着大人们争先恐后地斩获战利品,我们这些小孩子则眼巴巴地看着那几只雌鹌鹑,雄鹌鹑被大人们分去,训练成战斗的鹌鹑,雌鹌鹑则成了大家口中的美味。择毛开膛弄干净后,大人们把雌鹌鹑放在案板上,用刀剁碎,再用切开的红薯往鹌鹑肉上一拍,小骨头渣就被红薯带出来了,如此拍过几次后,骨头渣就没有了。把剁好的鹌鹑肉用油一煎,那美味儿实在让人忍不住口水,当地有“要吃飞禽,鸽子鹌鹑”之说,大人们每人尝过一小口后,没忘让我们小孩子尝尝鲜。我敢说,那可是我平生吃过的最好的美味。 回忆往事,我在想,那时的人是多么残忍啊,就连我们这些小孩子,为了一口美味,也成了无耻的帮凶。但在那个贫穷的时代,难见荤腥、没有娱乐的人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渡过那段艰苦的岁月,鉴于时代的局限性,我们只能自我安慰,原谅自己了。 家乡的鹌鹑,你们的后代延续下来了吗?年轻的鹌鹑们,你们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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