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作曲家有种很有趣的创作现象: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可以刚肠嫉恶,面对惨淡的人生;在杂剧中也可以抨击现实、同情民生疾苦,积极干预省生活。但在陶写心情的散曲中,往往变成另一幅面目:或是否定人间一切功过是非,宣扬及时行乐、得过且过;或是消极避世,在乡居和山水中寻求人生的归宿。比起言志的诗和言情的词之间差别,上述的差别更大,甚至一些元代最杰出的散曲作家也不例外。如关汉卿,在杂剧中可以写出《窦娥冤》、《望江亭》,抨击官府权贵草菅人命、蝇营狗苟,为下层妇女的悲惨命运发出沉痛的呐喊。但在散曲中,即使是在那首著名的散曲【南吕·一枝花·不服老】,在狂放高傲,声称是一粒“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后,表现的则是玩世不恭:“花中消遣,酒内忘忧”,“伴的是银筝女,银台前理银筝,笑倚银屏;伴的是玉天仙,携玉手并玉肩,同登玉楼;伴的是金钗容,歌金缕捧金樽,满泛金瓯”;“我翫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马致远的【双调·夜行船】更集中代表了元代散曲作家对社会人生、功名得失的看法: 百岁光阴如梦蝶⑴,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来,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乔木查】想秦宫汉阙,都做了蓑草牛羊野。不恁渔樵无话说。纵荒坟横断碑,不辨龙蛇。【风入松】眼前红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车。晓来清镜添白雪,上床与鞋履相别。莫笑鸠巢计拙,葫芦提一向装呆。
元代散曲家的这种人生态度与生活旨归,一方面是元初当权者不重视文化、不重视知识分子的必然结果。元初文人看到自己在社会上无足轻重,无法实现自我价值,当然也就会造成价值观的失落。但另一方面,用这种方式来排遣自己的沮丧,发泄人生的积郁,也只会使人生更加灰色,价值观更进一步跌落。 但我们在王恽的这首《平湖乐》中,却看到另一番景象,另一种心态。曲中描绘了尧庙社日祭灶神的一片欢乐景象,表现了农民丰收后的喜悦和山村朴厚的民风,也反映了作者对生活的态度,不是冷漠倦怠而是热切关注。曲作者甚至公开表白自己不羡归隐的积极用世精神,与他在朝清贫守职,作为元世祖忽必烈、元裕宗真金和元成宗皇帝铁穆耳三代著名谏臣的身份完全一致,其情调和旨归在元人散曲中也独具一格。 此曲的题目是“尧庙社日”。尧庙即是我国转说中唐尧的祭庙,在山西平阳县境内。王恽此时正担任平阳路(治所在今陕西山西临汾市)判。平阳相传是唐尧建都之地。此曲就是写作者在此地视察农桑时在尧庙社日所见。所谓社日是中国传统中农村祭灶神的日子。一年两次分别在春天和秋天,叫做春社和秋社。祭灶不仅是对年岁的祝祷、丰收的谢祭,也是借这个节日来欢庆一番,作为春种秋收紧张劳作后的休息和娱乐,所以社日中最热闹的场面不是祭祀,而是祭灶后的宴饮和娱乐。此时,各村的演出队伍开始竞技,挨村串户作各种类型的表演和竞赛。大人小孩则尾随其后奔走观看。赛后则举行集体欢宴,扶醉而归。所以诗人们在描绘社日时,往往瞄准的也是这祭灶后的宴饮和娱乐场面,当然手法也各自不同: 一种是对该场面进行正面描述,如宋人杨万里的《观社》 作社朝祠有足观,山农祈福更迎年。
忽然箫鼓来何处?走煞儿童最可怜。
虎头豹面时自顾,野讴市舞各争妍。
王侯将相饶尊贵,不博渠侬一晌癫。 另一种是侧面落笔,透过一两个典型细节来暗示丰收后农村的安泰和富足,如唐人王驾的《社日》 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半掩扉。
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