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二、衬字的使用
明代著名戏曲理论家凌濛初在《西厢记·凡例》中说：“元之老作家，益喜多用衬字，且偏衬字中着神，作俊语。” 这说明衬字可以传人物之神，可以增加语言之美。当衬而衬，不可减一字。因此应当把使用衬字这件事，提高到能够创造典型性格、能够丰富语言艺术的高度来看待，不可偏颇。衬字确实妙趣无穷。
那么衬字使用起来有些什么原则呢？一般情况下：1、小令衬字少，套数衬字多。2、散曲衬字少，剧曲衬字多。3、南曲衬字少，北曲衬字多。4、非对口曲衬字少，对口曲衬字多。而当前有人创作散曲时，硬给自己的曲句打上许多刮号或黑点点，强行区分什么“正”、“衬”，其实是画蛇添足，让人看起来凌乱而别扭。大家看古人的曲，特别是《全元散曲》、《全明散曲》、《全清散曲》，哪里有什么刮号，黑点点，字下画横线的？其实外行并不需要知道什么衬字不衬字，而内行一看便知道作者用了增衬之法。然而散曲“衬字”说毕竟流传了几百年，论著浩如烟海。曲作者欲进行散曲创作时，仍应尽量遵循曲谱所规定的原则来思考遣词造句。心中要明白，衬字的运用不能随心所欲，任意安排。而是有规可循，有法可依的。总之，应适当使用衬字。如果确需突破本格而要运用增衬之法时，那么原则是什么呢？其实我们的老祖宗早就说过：应懂得衬字宜用于句首或句中，而不宜于句末，尤其不可用于韵脚。当然，也有些学人有不同的见解，但笔者认为上述原则应该是“用衬”的一个基点，特别是用在板式紧密之处，也应注意句读句法，不要割裂句意，影响文理。请看元人刘庭信的一首【雁儿落过得胜令】带过曲是如何使用衬字的，曲云：
下一局不死棋，论一着长生计。服一丸延寿丹，养一口元阳气。 看一片岭云飞，听一会野猿啼。化一钵千家饭，穿一领百衲衣。枕一块顽石，落一觉安然睡。对一派清溪，悟一生玄妙理。
这首曲子虽然玩弄文字，但这种文字游戏，也属于一种技巧，一种艺术。曲子的文词不仅溜亮，而且读起来音调铿锵，自然谐美。每一个句子中都衬有一个“一“字，但并不让人觉得累赘啰嗦。另如元·王廷秀的一首【中吕·粉蝶儿】《怨别》套数，描写的是秋宵雨夜一位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的怨妇，听着窗外的秋声、雨声、风声，听着檐下的玎玲琅珰的铁马声，不禁思念起远方的亲人，因而长吁短叹，情绪难以抑制。作者在曲中衬进了大量的叠字以及象声词等衬字，不但不让人感觉拖沓，反教人觉得非常生动自然，别有一番情趣。相信如果去掉这些衬字，恐怕这首曲子就绝对没有这种味道了。这首套曲共用了七支小令，兹摘其中一支【尧民歌】如下，以飨读者诸君：
呀！愁的是雨声儿淅零零落，滴滴点点碧碧卜卜洒芭蕉。则见那梧叶儿滴溜溜飘，悠悠荡荡纷纷扬扬下溪桥。见一个宿鸟儿忒愣愣腾，出出律律忽忽闪闪串过花梢。不觉的泪珠儿浸，淋淋漉漉扑扑簌簌搵湿鲛绡。今宵，今宵睡不着，辗转伤怀抱。
由上述的曲例可以看出，衬字不拘平仄，字数不拘多寡，由衬一字到衬二三十字的都有。但小令宜尽量少用衬字。特别是南曲由于板式固定，不能增板，非常必要时，一般亦最多衬三五字，故俗有“衬不过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说法。下面引一段我国历史上著名元杂剧作家关汉卿《拜月亭》中的一支【渔家傲】曲，此曲属【中吕宫】，曲云：
（天不念）去国愁人最惨凄。（淋淋地）雨（一）似盆倾，风如箭急。待妾从人皆星散，各逃生计。华屋高堂，（但寻常）珠绕翠微，（那曾经）地覆天翻受苦时。
这支曲子被沈自晋选入《南词新谱》中作为【南中吕】的例曲用，谱子中老先生还注明了板与眼的位置，可惜的是由于笔者电脑打字技术烂，打不出来那些个点呀横的符号，只能让大家留有遗憾了。谱中的“正”与“衬”，笔者只好用刮号来加以区别。根据曲谱所记板眼可知，首句只在结句处落下一板，说明此句为散板行腔，从戏曲的角度来讲，散板行腔是自由散漫的，没有定格。因此“天不念”三字本该无所谓“衬字”的，只是因为在戏曲演唱上这一句为“叫腔”，所以在谱中被划为“衬字”。第二句有一板一眼，“眼”点在“似”字上，“板”敲在句末，这样“淋淋地”三字则成为“眼”前增字；“雨”字为上声，“似”字在南戏中行腔类似于阳平声，所以中间必须要一个入声来打通，这样便加了这个“一”字为“衬字”。第七句“眼”点在“珠”字上，“板”敲在句末，这样“但寻常”三字便成了典型的板眼间的“偷板”，后面的“那曾经”三字的情况也基本类似。由此可见，南曲的“衬字”是在板眼之外所增加的字与词，这样与占着板眼位置的字词相对照，它才成为“衬”。从音乐意义上说，“衬字”是为了使其曲唱起来时显得生动活泼而富于变化，使唱腔能够平缓过度，即行家们所说的“发调”或者是“搭声”之作用；从文学意义上说，“衬字”是为了对那些正板的字词进行修饰，使那些正字、正词更加口语化。因此，衬字本身是不能自我成句的，也不能给那些“正字、正词”扩充所谓新的含义，它只是那些“正字、正词”的一种所附带的东西而已。
纽少雅在《南曲九宫正始·凡例》中云：“修补衬字，以便填词。当正音声，不拘文理。有未必衬而衬者，衬为是。如琵琶记【懒画眉】第四句，人必衬‘在’字，此因‘在’字去声，不惟发调，且音律和谐耳。此但取音声，而略文理，余所称服。有不当衬而衬之者，衬为非。如琵琶记【古轮台】换头第二句，必应七字，非若下句可七可六。沈谱取东坡诗余圆缺阴晴、离合悲欢之义，致以‘与’字衬之，徒顾文理而坏格式，今所不敢闻命。但据词中衬字，实词家不得已而用之者，原系虚文也。”由此看来一句中可以衬几处或几次字句，其实全是凭曲作者自身灵活掌握而已。应该说滥用衬字，固然不可，而适当用衬字正是散曲本性所不可缺的，亦是散曲作为平民文学而区别于其它韵文的重要特色标志之一。
三、字句增损
散曲不但可以增加衬字，且可增损句子。衬字是正格以外的东西，无论如何增加，都不影响其正文句数、平仄和韵位。但增损句子则不同，它是曲句和正句本身的增加和减少。大家知道，散曲基本篇制是小令，小令中表达一个相对完整情景的句子单元叫“句组”，它一般由两个以上分句构成。万变不离其宗，归纳起来不外下列两类。
一类是句组数不变，所谓增损仅限于句组内，这种现象可发生在一切曲牌之中。如张可久小令【双调 · 折桂令】：
对青山强整乌纱，归雁横秋，倦客思家。翠袖殷勤，玉手琵琶。人老去西风白发，蝶愁来明日黄花。回首天涯，一抹斜阳，数点寒鸦。
上述张可久的小令，堪为【双调 · 折桂令】这一曲牌之正格。再看张养浩一首【双调 · 折桂令】：
呼童解缆开船，见绿树春天，两岸回旋。 欹枕蓬窗，觉风波 只在头边 。桂棹举摇开翠烟，竹弹斜界破平川。老子狂颠，高吟诗篇，行过沙头，惊的些白鸟翩翩。
此曲第一句组中，第一句 损一字，第二句增一字；第二句组中损掉了一个四字句，第五句增加三字；第四句组中增添了一个四字句，尾句增三字。这种以句组为主的句式变化，不管什么曲牌，当为小令时，仅仅发生在同一个句组中。因此对独立小令而言，固定的句组结构是其形制中最稳定的不变因素。
散曲句子增损的另一类型为句组数目发生变化。但这种变化仅局限于散套的只曲小令中。以北曲中变体最多的【混江龙】为例，其作为小令时，正格句式为：47。44。77。344。或者为744.。全曲不过九句，分为四个句组，44个字或者为48个字。范例可见《全元散曲》朱庭玉的【仙吕 · 点绛唇 】中秋月套中的【混江龙】：
庾楼高望，桂华初上海涯东。秋光宇宙，夜色帘栊。谁使银蟾吞暮霞？放教玉兔步晴空！人多在，管弦声里，诗酒乡中。
而清代王景文写的一首题做《相见》套数中的【混江龙】小令则作：
晴光满院，檐牙燕雀几曾喧。迟来花下，悄步亭边。云髻一团遮雪藕，湘裙六幅护金莲。从遇合说因缘，将身世思长远。愿尔今生有托，来世相联。
句式变作：47。44.。77.。66.。64。五个句组，十句，55个字。而当【混江龙】出现在元杂剧中时，其句式则可化为47。44。77。33。33。744。变成6个句组，一十三个分句，60个字。更有甚者，竟化作：47。44。777。77。77。77。33。33。77。44。扩变成10个句组，二十一个分句，计116个字。当时笔者觉得这恐怕是最长的【混江龙】了，谁知后来翻阅《全清散曲》，看到清代朱冠瀛一首套数【仙吕·点绛唇】《客中杂感》，套中次牌【混江龙】一曲竟有66个句组，171个分句，1100余字。难道这是史上【混江龙】最长的例子了吗?说不准还会有更长的例子有待于去发现。
由此可见，散曲字句的增损关系到句组的变化，增损多少没有定规，增损与否也完全由曲作者自定。但应当注意的是，在通常情况下增句必成句组，且通常为诗句一样的齐言对句句组，而较少长短句式杂言句组。元人周德清在其《中原音韵》著作中所载350余个曲牌中，注明“字句不拘，可以增损者一十四章”。清人李玄玉编订的《北词广正谱》中又列定十八个曲调“字句不拘，可以增损”。从而使散曲的句式更加自由活泼而摇曳多姿。
曲调字句增损这种现象主要是出现在北曲的极少数曲牌之中，并不能适用于大多数曲牌。至于南曲那是绝对禁止的，就是说南曲有“衬字”，但绝无“衬句”，换句话说，南曲是可以加“衬”的，但绝不许改变句数。因此纽少雅在其《南曲九宫正始·凡例》中特别强调：“大凡章句几何，字句几何，长短多寡，原有定额，岂容出入？······南吕宫【红衲袄】末煞，妄增一句，不几为同宫之【青衲袄】乎？夫句何可妄增也？南吕调【击梧桐】末煞，妄增一句，不几为同调之【芙蓉花】乎？夫字何可妄增也？仙吕宫【解三酲】第四句下截，妄减一字，不几为南吕宫之【针线箱】乎？夫字何可妄减也？正宫【普天乐】第一句上截，妄减一字，不几为双调之【步步娇】乎？”因此，纽少雅认为：“（南曲）自作者信心信口，而字句厄矣。自优人冥趋冥行，而字句益厄矣。”由于曲调的句式与曲调的腔格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句式的变异是同调异体产生的重要原因。这一点对于南曲爱好者来说是必须知道的，不可妄行。
|
|
窥视卡
雷达卡
发表于 2017-11-28 11:07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千斤顶
显身卡
发表于 2017-11-28 20:21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