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鬼火

王泽生

    散文：鬼火
    （2014-8-9下午3点）
    8月5日，天傍黑儿之前，从菜市回来，最近始终是从九三路兜回来，恰好走了三角形。恰好在直角的部位，是我小区西北角外侧，这街口从前叫四平街，现在还这么叫。今年，这里日渐兴隆，有了人气。
    一个烤青包米的盘踞在这，一台人力人轮车，一个铁烤炉子。烟筒高高戳在那，贴那路过，直烤人。地上撂个编织袋，绾着袋嘴，露着青皮包米棒子。地上，一堆擗下来的青皮，一个铁托盘接着煤渣子。一个女人不时的添火，用炉铲子从袋子里挖煤，细细的压到炉膛里，怕压灭了。每天她都比这时辰早一些来，炉火才旺起来。可能好多天了，她懒得换衣裳，这一身就当是工作服了吧，被煤烟子熏得年深日久的样子。她真瘦，除了衣服就是骨头，皮包骨，一根刺。浑身没哪块是肥的，包括她的三维，简直就是一根戳着的骨头，被炉火烤着。这是人间的烟火。
    这个炉火女人，竟和卖烧纸的成了邻居。我路过那时，卖黄纸的刚好赶来，三五个吧，都电三轮。日头还没落山，他们就老早赶来，总是比买烧纸的早一步。他们画地为牢，彼此圈占地盘，之后，便开始摆摊了。都大车小载的，各种黄纸挤满了车斗，老黄纸，就是那种粗糙的草纸。新式的，像皇帝绸缎子的诏书，还加盖了生死大印。银元宝，金锭子，一堆堆，楚楚逼真。一连数日，都这样，可能要一直持续到盂兰节，七月十五。
    每天摆好纸摊以后，天渐黑，路灯亮起来，他们两眼泛着光，幽魂一样绿森森。买烧纸的上来了，他们买罢就近焚烧，主要在西直北二路口，老绥兰路口，大小节日都见到“罚送的”，就是烧纸钱的。近两年，西城向西扩展，人口激增，这一带有钱人多起来。于是，老西城这边成了焚烧炉。卖烧纸的也悄然兴起，尾随而至，这边卖，那边烧，来客成群结队，都街边自觉的寻个地儿……于是，黄昏时分，火光冲天是常事，也居然成了一道城市风景，不伦不类。
    而官家呢，对此也限制不住，所以，每逢盛况，城管就派出警力督促一下。那些烧纸的就被撵到背街，所以呀，这个街口火了起来，去年这还无人光顾呢。绥兰路口，北二街口，政府安置了焚灰炉，就是庙宇里的那种大铁鼎——大铸铁槽子，其中灰烬经常满满的。祭奠之风，呼兰河这地方很兴盛，甚至是大灾小难的，生病住院的，都要烧烧纸，给鬼神送送纸钱，有钱人和当官的特别信这个。
    新城区发展起来了，但某些街口也成了进香的地方。这是城镇化消灭不掉的风俗，但也是陋俗。比如那些贪腐分子，他们贪赃枉法了，就心怀鬼胎，时时处处提心吊胆，于是，就吃斋念佛，求神拜祖，以求得佑护。他们把本事都用在斗人身上了，用在敛财上了，用在向上爬上了，如果他们能洗白了人生，鬼都不信。我附近的城区是个灰色地带，那些纸灰飞起来了，让一些不仅无所遁形，更无所遁其心的人，找到了壮胆子的感觉。
    毕竟纸里包不住火，可是，那些黑财之道，那些丑陋的虱子，却披上了华丽袍子，这是鬼火啊。贫富差距，造就了负面榜样，也造就了畸形的世俗价值观。卖烧纸的身正不怕影子歪，可烧纸的能否踏踏实实做人呢，鬼才知道。我不再想下去，好奇心不但能害死猫，还能害死大活人。
    我所在的小区，再早就是西城外了，这才三五年的事儿。老城池的西城壕就在我家楼底下。老西城根外，旧有西坟圈（圈音劝并儿化），就是乱葬岗子。据老一辈人讲，这里埋着不同身份的冤魂，横死的，砍头的，饿死的，瘟死的，穷死的，夭折的。坟茔层层叠叠，经年往复，久而久之，许多无名的坟头叠压在一起，坟上有坟，墓下有墓。这里，是满州国的刑场，也是丢死孩子的地方。经常是骸骨露天，残躯抛荒，野犬狐狼一帮帮的，出没此地，口眼红染。于是，这里成了鬼域，一个人不敢来，都是结伴壮胆。直到近些年，坊间还传言此地有鬼叫，特别是月黑云低，风高，还有磷火明灭呢。
    我不信鬼神，世上也从没什么鬼神，如果有，那是人间的牛鬼蛇神。鬼神是人们杜撰的，自己吓唬自己。小时候，我放老牛，经常出入坟茔地，从没撞见什么鬼。因为二十多年前，诺敏河俺老家那，土地就被圈占围垦到坟场了。改革三十年来，科技发展了，给生活带来了诸多便利，也使人的欲望随之恶性膨胀，新的社会问题脱颖而出。拼命地挣钱，拼命地花钱，成了社会主旋律。享乐富贵思潮占了主流，这要消耗掉我们的生命啊。挣钱是要花时间的，而时间就是生命。其实，我们的生存本可以非常简单，一箪食，一瓢饮，足矣。而现实却是，物质空前丰富了，我们并没有因此活得轻松，而是水涨船高，我们成了钱奴房奴车奴，物质的奴隶啊，我们比以往活得更累。
    求真的心最重要。不要相信任何，包括一些被定论的东西。比方说，那种否定文革的论调，把文革说成动乱，说文革十年间经济崩溃了，等等。我对此很不以为然，我有自己的历史观，有时政治宣传会遮蔽真相。或者说，现在诸多的社会问题是改革的产物，不是文革造成的。改革如果改不掉自身弊端，只能越积越重，最终导致社会变质。比如，这几年疯狂的棚户改造，大拆大扒，盖起了一座座“新城”，其实也就是鬼城。入住率不到一半，一半终年空着，从黄昏灯火即可判断，这种夜景也算是鬼火了。
    老西城这边，确实是坟场，西大坑东岸，挖掘机曾掘出朽棺，前年那工地上我见到的。解放前，据说，小城的北城壕是死人沟，一些死猪烂狗的也丢到那。据一个老人说，小时候，他误入其间，捡冥币玩呢，居然安然无恙。他说啊，这人呐，心里没鬼就什么都不怕。我说是啊，我邻居曾挨着坟地种瓜，他搭了窝棚，日夜蹲守，与鬼为邻，与狐为伴，竟毫发无损。
    黄昏来了，这座小城，也是灯红酒绿，灯火辉煌。这种繁华貌似鬼火，游弋，徘徊，那些怕鬼的人很胆肥。有些事依旧魅影憧憧，有些人依然吆五喝六，黄昏充满无数诱惑。他们在用大量时间大把捞钱，只是为了一些本可以不需要的东西。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我的视觉完全被扰乱，我彻底迷失了方向。
    新月一勾，好峥嵘。一座座小区，犹似凶宅啊，闹鬼啊。可这种鬼凤，人人趋之若鹜，传之远也。我赤贫如洗，无须烧纸，而他们纸钱烧罢还是鬼。暑假即尽，万象正指向果实累累的初秋。这个月又快过去，又快开秋学了，乡下也就豆收了，那儿永远没有鬼火。鬼火幽幽，我还能坚守些什么呢，或许只剩下几根骨头，和一颗滚烫的心。

风吹树吟

听说旧历7月初二至7月十四是‘鬼’出没的日子？.......

‘那儿永远没有鬼火。鬼火幽幽，我还能坚守些什么呢，或许只剩下几根骨头，和一颗滚烫的心。’

这个‘鬼火’，很生活，很人生，很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