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缷却囚衣适所安，觉甜觉苦亦辛酸。 可无绁索缠躯壳，剩有虚名窃咏坛。 绛帐早消传钵念，沉冤权作幻尘看。 妙玄纵悟难周识，独向人间问老聃。
这是刊在贵州毕节市《乌蒙诗刊》2014年2期中的一首七律《问玄》。盛是该刊的主编，对于这位主编先生，笔者可谓知音。在2012年的春天，我初读先生的三首七律（《接安毅夫兄壬辰贺年卡后有答》后略为《有答》），因其用典多寓意艰深，花了不少时间查翻文典，探幽解秘，写出了《详释坟典，试解盛公诗》一文。先生首肯，来信曰“先生对拙作七律三首的探析一文甚为确切”。 与《有答》三首相比上诗浅显多了，但仍需加以解说方能明其意佩其艺。该作沉惋，首句“缷却囚衣”可谓往事重提。《有答》有言“一落危途二十秋”。由“南冠”、“无由作楚囚”等句透出的信息，不难想见在上世纪那年月所遭遇的灾难。现在，不，应是自上世纪拨乱反正以来，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囚衣”早就“缷却”了，中国的知识分子成了时代的精英。然而回首青春年华面对时今，可谓“邵平园种暮春瓜”，是甜但终是酸楚。先生感叹的是时代，是一代知识精英的沉哀。颔联说而今“可无绁索缠躯壳”是实，“剩有虚名窃咏坛”应是谦词，也是中华文人传统自况之语言。其实是感叹“振铎叩钟领杏坛”为时太促，晚年盘弄平仄聊以度闲，是“甜”也是“酸”！颈联出句言“早消传钵念”是实，而对句“沉冤权作幻尘看”则深沉痛楚。往昔的横祸是平了反，然而失去的年华呢，由此造成的种种灾患呢，谁来弥补又怎能弥补？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人间对于这场浩劫以及由此衍生的种种沉疴早已忘却，似乎也有意要人们忘记，而历史是不应该忘记的。这种现状和心理的差距在攘攘红尘中是不值一谈的，而深悉历史至今还心有余悸的“过来人”知识精英则是深以为忧的，同时也是无可奈何的，因此只能“沉冤”“权作幻尘看”，最后“问老聃”。老子已死几千年，他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之类的名训真能解除诗人的沉忧吗？诗贵在言有尽而意无穷，先生的是作可谓意在言外意无尽也。 先生的诗都非常工稳，不少诗意都喜用典，一般读者未必真能读懂，然而，用于应时应事、答酬亲朋之类的诗则明朗多了，有的甚至不待读完即可知其所云。如2014年第三期的七律三首、特别是二期的《五律》——
虽然也有文言词语，也有生僻字眼，但有“风雷”“征帆”“雨露”“利刃”“尖”等鲜明象意，与现今屡见不鲜的同类诗词比，先生的政治诗无论怎么也高其一筹。 盛行先生也填词。善于写诗的人未必就能填好词，因为“词别是一体”，当今玩词的诗友一般都是“以诗入词”，即将“言志”的格律诗意按词谱的长短平仄凑成而已，尽管也是抑扬顿挫，但味道不正宗。盛先生呢，且看——
卜得楼居六仞高，美轮美奂亦豪华。纵无院落容车马，尽有廊台可种花。 书室静，砚池洼。吟笺濡墨任挥毫。句成“柳絮因风起”，错把黄家当谢家。 《鹧鸪天·燕贺女诗人菜贱伤农宸宇乔迁》
花发层林血未消，葬谁忠骨在山坳。三春又觉清明近，九陌何辞去路遥。 携竹杖，出城郊，寻幽祭扫两相邀。游人若问长征事，一拭坟碑便可招。 《思佳客·谒花山红军坟》
以上两词都不能说不好，但不能说很好，因为都尚乏那种“幽微婉转”“要眇宜修”的情采，也乏词的“美感特质”。郁先生所选都是近于律诗的《鹧鸪天》，是调又名《思越人》、《剪朝霞》、《醉梅花》、《骊歌一叠》，《思佳客》也是她的别名。词的基本特点是长短句，参差不齐，不齐才便于跌宕起伏，抒写曲折幽婉的“隐衷”，也便于呈现近于女性的“美感特质”。盛先生两词都用是调可能不是偶然，实缘于盛先生七言格律诗纯熟成了“定势思维”。当然《鹧鸪天》也并非不能“幽微婉转”“要眇宜修”，而且在第四期这首《思佳客》的上面就载有《满庭芳》一词，可谓花团锦簇，然而固陋认为该词恰恰“？”（不好用一字）在这“花团锦簇”上。 论家说过填写词贵“一气如话”，“一气”者，即“少隔绝之痕”，气息贯通。 “如话”李渔谓“无隐晦之弊”，即“勿作文字做”，似与人面谈，“勿作与文人面谈，而与妻孥臧辈面谈”，绝不忸怩作态。词特别重视意境营造，情蕴其中意不直出。叶嘉莹先生云：“凡是意蕴丰富能给读者非常幽微的、丰美的联想，有这样境界的就是好的词。”她援引王国维“词以境界为上”说“境界指的是词所特有的美感特质”。先生几词要么言事要么说史，自己的“情”好像没倾付其中，所以显得“客观”，而词是一定要“有我”的。 对于盛先生的诗，我是每首都认真研读过的，在我评说过的上百位当今诗人（不乏大家如刘征、霍松林、丁芒、星汉……）中，还没有一位使我像对盛先生这样得花不少功夫查寻资料考订坟典，（他们都浅显明晰）一言以蔽之，盛先生是富于学问的一位。他的诗有杜甫之沉郁、义山之幽微，在当今诗坛，是颇有特色的一位。 2015年2月17日于化谷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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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12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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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17 2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