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化谷金青 于 2015-2-15 10:21 编辑
刘征先生诚然是大学者大诗人,学养深丰,才思敏捷,即便晚年,涉诗也是“一发不可收”,常常是寓目辄诗,诙谐多趣。寓目为诗,集中之作足以证明。诙谐有趣,凡读其作者无不留下深刻印象。“诙谐思维,是人类超越平凡平庸的生命情趣,通常为悟性高,感悟通达者所为。”(田子馥《中国诗学思维》) 刘老安度晚年,以童心看待人世,在《海滨吟草》中,诗人说“爱云爱海爱鱼虫,未必白头便是翁。锡我嘉名谢孙女,从今唤我老儿童”。诗人的确像个老小孩,他亲近自然,写《海思》、《椰颂》、《赠猴》,“而今你和我,同住一地球。依然是兄弟,相爱不相仇”,“悠悠归太始,两间尚无人。古猿疑是我,野象来谈心。”(《版纳杂诗》)他“为问滩头石,今开几许花”《感事四十六》,似乎生活在童话的世界。诚如诗人云:“我总是以近于童稚的善意和乐观看待世间的一切,这个秉性竟百折而难变。”(《〈古韵新声〉自序》)。 “诗人视一切外物,皆游戏之材料也。”(王国维《人间词话》)刘老正如此,以谐趣游山玩水。在《海思》中,他与海谈心,连连发问,最后惹烦大海,“大海忽发怒,奔腾势如虎。怪我太唠叨,扑来啮我足”。尽管是大海发怒,也怒得妙趣横生。在《八声甘州·自桂林赴阳朔舟中》诗人饱赏奇山异水,无以为谢,告诉山水曰:“我告山灵:只匆匆来去,无以报多情。得新诗即吟相赠,有两三佳句尚堪听。闻大笑,道阅诗多矣,都令人憎。”诗人与山水简直成了故交老友,山水真灵了,成了阅世久远之诙谐老人,声容笑貌展于眼前。初读此处不禁拍案叫绝,千古有趣诗词吾读得也多矣,然即便是辛弃疾“我推山”之句也不及刘老之风趣,真是“寓目皆诗何有难,一天千首落蛮笺。先生终是大才子,嘻洒漫横成锦篇。”(此诗吾作) 先生一生也并不平坦,身逢多难,然而能以坦达面对晚景。身居高楼二十层上,“未消英气斜阳外,目送征鸿独倚栏……已遣悲歌归嘻笑,还将愤笔化荒唐。”(《移居七首》)年之暮矣,然雄心犹存,“我有心泉流不尽,欲灌九州芳草国。”(《晋祠难老泉》)“草芥平生荣辱,浩荡老情怀。”(《雨中泛舟》)回首人生,有荣有憾,诗人至老不忘昔恋,“那一条小路,当年足迹,往来几多缠绵……记那日晚……清水黄尘一弹指,任东风笑我华颠。”《绿阴曲》多么缠绵多么坦荡,耄耋老人还笑忆初恋,若心无童稚能如此滋滋么? 诗人的心是透明的,童真的,身外之物事名声,诗人淡然待之。对于写诗,诗人曰:“我不大理会各种议论,高兴就写,娱情适性而已。”“我写新诗也写旧诗,只是写,没有琢磨过此中的道理,也不愿意受时下许多道理的左右。”(《〈流外楼诗词〉自序》)因此什么“诗教”什么“主旋”似乎全不置于心田。刘老心清如水,诗词亦清如水,而诗境之清绝源于心境之清旷,互相濡染浸润,故成诗家之风采也。诗人晚景幸福,在我看来,诗人“高居京华二十层,推窗招手可邀云。诗坛早享终身奖,乐乐哈哈度晚年。”然而,诗人也有憾,《戏作八憾诗十首》,诸如“只向仓颉讨碗饭”、游泳“总是留级”、爱唱然只能“短笛无调信口吹”、学书“长如驴拉磨”、胡子稀疏“如舞台上牛得草”、高度近视“眼镜日增厚”、肉酒“老来馋”……诗人“憾”多(然只是这些鸡毛蒜皮,也算不得“憾”,当不得真,诙谐而已),对于这些“憾”,诗人曰“删除遗憾皆无憾,兴冲冲地笑哈哈”,一副童稚现于我们面前。诗人真的“皆无憾”吗?我看也未必。这本《古韵新风·刘征作品集》尽多阳光,游山玩水,哈哈之乐,而诗人曾怒斥时今丑态的一些诗词这次竟一篇也未列入,个中况味引人思之。或许诗人是要强化自己“老孩童”的形象,加浓谐趣。美学家朱光潜说:“谐趣是人类拿来轻松紧张情境和解脱悲哀与困难的一种清泻剂。”诗人刘老是不是呢,不能乱套,只能说“诗人的思维的灵动,思想的深邃,胸襟的开阔,微笑着打发时日,调侃着走过人生”。(田子馥《中国诗学思维》)在我印象中,诗人正是在“微笑着打发时日,调侃着走过人生”,祝诗人刘征老先生遐年康健。
2011年8月20日
附
是作刊于北京《北京诗苑》、《诗词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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