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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奶奶喊着我的乳名叫道，“你还睡元宝觉呀？赶快起来用过元宝，出去拜年去！”儿时大年初一早晨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
元宝，是吉祥语。在过年的语言里，奶奶用元宝觉代替了懒觉，用元宝代替了汤圆。因为许多的小伙伴们都已经来给奶奶、爸爸妈妈拜过年了，所以奶奶对我的睡懒觉很是不满。在她老人家的再三催促下，我不得不慢腾腾地穿好衣服，伸几个懒腰，接连又是几个呵欠，皱着眉头强吃了四只“元宝”，便挨家挨户地拜年去了。一路上，我口中念念有词，背着奶奶教我的台词，目的是怕说出犯忌讳的话。
我走进了第一家的门。“大伯大妈，虎子给您们磕头了。祝您们身体健康，长年百岁！”我假装着真的要磕头的样子，被我称着大伯大妈的两位老人连忙说：“人到礼到，磕头免了。祝虎子学习进步，步步高升，将来保准考上大学。”说磕头并不是真的要磕，这在我的预料之中。听大人们说，按照古礼真的要磕头的，现在用语言代替行动，说了磕头就体现你懂礼数了。大妈要给我泡炒米茶，我连忙摇头说：“存了！”这也是吉祥语，表示年年有存钱，加上“存”字在淮安话中与陈是谐音，又表示年年有陈粮。大伯笑着说："同发，同发！”于是把一个红纸包塞进了我的口袋。接着，大妈抓了一大把瓜子、几片大糕、几块糖果塞到我的另一个口袋里。我说不要，大妈说不作兴不要，并解释说瓜子、糖果意味着生活香香甜甜，大糕意味着步步高升。为了讨得彩头，不容我推辞。
半个村子走下来，我的两只口袋早已经鼓鼓囊囊的了。我只好中止行程，打道回府了。路过一个桥头，只听桥下有人叫我。我一看那边停着一只水泥船，船舱里有位中年妇女探出头来向我招手。于是我蹬上了船。船上这对夫妇是渔民，长年在水上漂泊，靠捕鱼为生。这渔船便是他们的家了。在船上，我照例得到了红包等礼物。接下来，被我称作大嫂的妇女端出一碗炒米放到我的面前一张小茶几上，客气地要我“用茶”。这可为难我这已经没有余地的肚子了，情急之下我又说出了那句解套的话：“存了吧！”谁知大嫂听了脸色骤变，似乎发怒，但最终没有说什么。这时大哥发话了：“童言无忌！”看他的表情，却是丝毫没有动怒，一直是笑眯眯的。尽管这样，我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赶紧溜之大吉。
回到家里，我清点了一下此行所得的压岁钱，拢共是十六块五角，几乎都是五角一张的新票子。奶奶问我有没有说错话，我回答没有，就是感到奇怪，为什么说了同样的话会有不同的反应。奶奶追问情形，我照直说了。奶奶叹了口气说，你犯了忌讳了，在船民面前说“存”就是说“沉”啊！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喜话说错了地方也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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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4 0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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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4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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