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弱水：晚期杜甫：独语与冥想

扬之水

杜甫的《秋兴》八首则完全是一种思想的感觉化，凡诸念想，皆托饱满可感的意象以进行，思考的抽象内容都寄于言外。这种意象不仅仅是诉诸视觉，也诉诸听觉，以及种种生理与心理感觉。于是，诗人的思想不唯有声音，有色彩，也有温度，有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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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看”二字，非对他人而发，实是诗人在提醒自己。这是典型的自言自语、自问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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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极深”与“情极哀”，说明了其冥想气质，“九曲回肠，三迭怨调”，也揭示出其音乐构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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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以“彩笔昔曾干气象，白头今望苦低垂”一联，收缴“抚今”、“追昔”两个主题，给全部的乐曲画上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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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兴》八首以联为单位的细部，也经常充满音韵的重复、对比与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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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七律的文字组织，先得受制于其固有的声音与词义的规定性；而一种内倾化的写作，还得受制于不以客观秩序为准则的心理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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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莹说：“这种句法，其安排组织全以感受之重点为主，而并不以文法之通顺为主，因此，其所予人者全属意象之感受，而并非理性之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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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对语言正常秩序的破坏，为的正是满足一首诗本身“为自己制造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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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夜沉沉动春酌，灯前细雨檐花落”两句诗，“檐雨”、“灯花”的通常表达，被诗人神乎其技地对调了两个字眼，就绝妙地反映了醉眼蒙眬之际镜头魔幻般的重叠与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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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诗圣”的杜甫，可谓兼“巧”与“力”于一身。他既然是“集大成者”，当然也一定是“圣之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