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杖傍田寻野菜

扬之水

拄杖傍田寻野菜

——张籍诗歌阅读札记

    今年春节以来，近两个月的时间，疫情防控形势严峻，似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我响应政府“少出门”的号召，基本是居家读书、看历史剧，早晚在小区里面散散步，偶尔担任志愿者。看得较多的书是余恕诚、徐礼节先生校注的《张籍集系年考证》。书凡三册，收张籍诗443首。其中有首《赠贾岛》，涉及“野菜”。诗云：

赠贾岛

篱落荒凉僮仆饥，乐游原上住多时。

蹇驴放饱骑将出，秋卷装成寄与谁。

拄杖傍田寻野菜，封书乞米趁时炊。

姓名未上登科记，身屈惟应内史知。

    此诗书写他的忘年交贾岛窘境。这位贾岛，与孟郊共称“郊寒岛瘦”，又被韩愈称为“苦吟诗人”，更因“推敲”传说为世人所知。可惜累次参加科举，每每落败，只得赁屋城郊，衣食维艰，竟至于寻“野菜”度日。名声虽响，命途多舛，颇像当时的很多诗人。

    时隔千年，我们也吃野菜。但是意义完全不同于贾岛了。

    野菜这个词，在我的家乡，也就是张籍故乡，有两个意思，广义是指野生的可食用的草本植物，狭义是指荠菜。张籍诗中“野菜”，盖泛指也。东方风来，满眼皆绿，有绿色的地方就有野菜，有野菜的地方就有居民采食。

    你往野地里去，展眼四望，如果看到艳丽的黄花，亭亭玉立，像野菊花，那就是蒲公英了。花下有几片柳叶似的叶子，有白色浆，生吃、炒吃都行，且有消炎祛火功效。还可以洗净，切成寸断，烤干晒干，以作茶饮。这样不仅可以把春天无限延长，对时下极易急躁上火的人们还有抚慰作用。

    在潮湿的地方，会有成片的车前子。四片绿叶，贴地伸展，状如蒲扇，中间几茎细蕊，在春风中摇曳。此草又名车前草、车轮草等，盖多生路旁，而路上多车。全草可以入药，具有利尿、清热、明目、祛痰功效。

    张籍释褐入仕几年后，罹患严重眼疾，据现代人考证，估计是白内障，只能长期请假。而唐朝规定，请假超过百日，就算自动离职，结果他成了贾岛，衣食也成问题。很多朋友都关心他，施以援手。韩愈代为写信，想为他谋差事，韦处厚从千里之外的开州，给他寄来治疗眼疾的车前子。张籍因作《答开州韦使君寄车前子》以谢：

答开州韦使君寄车前子

开州午日车前子，作药人皆道有神。

惭愧使君怜病眼，三千余里寄闲人。

    后来，张籍又作《和韦开州盛山十二首·绣衣石榻》，齿及“药草”：

和韦开州盛山十二首·绣衣石榻

山城无别味，药草兼鱼果。

时到绣衣人，同来石上坐。

    这里的“药草”，不是特指中药草，而是指具有食疗效果的草本植物，也算野菜。

    春天里，除了具有药用价值的蒲公英和车前子以外，还有荠菜、芦蒿、苜蓿（地珠头）、马兰头、野芹菜、枸杞头、苦菜（老腊菜）等等。荠菜、苜蓿、野芹菜可炒食。马兰头、枸杞头可汆汤，名曰“春汤”。有顺口溜道：“春汤灌脏，洗涤肝肠。阖家老少，平安健康。”一年之计在于春，人们祈求的还是家宅安宁，身壮力健。

    特别是在新冠肺炎肆虐的今春，数以万计的人被感染，数以千计的人死亡，人们更加渴求健康平安。

    张籍有《新桃行》。前四句是：

桃生叶婆娑，枝叶四向多。

高未出墙颠，蒿苋相凌摩。

    其中写到“蒿苋”，也是野菜。蒿就是芦蒿，把它连根挖起，剪成二寸长的样子，洗净泥土，置于篾筲箕里，用纱布盖住，每天清晨洒一遍水。过几天，你揭开纱布，那老根上已会长出新芽，洁白鲜嫩，散发着泥土的气息，加丝红辣椒煸炒，色味俱佳，令人垂涎。苋呢，就是野苋菜，嫩苗可食，老了涩嘴。

    至于苦菜，粗糙若麻，似雪里蕻，不烂不臭，腌渍最佳。它和油菜同步生长，叶子、花果、籽荚都似油菜。去年午季，割油菜籽的时候，我的朋友余兄开车到江摊割苦菜籽，就地铺块大塑料布，收了半塑料袋籽，榨了四五斤油。那油真香，有再多钱也买不到啊。

扬之水

文辞畅达，生活气息浓厚。

张庆东字恕鸣

欣品佳作，感佩情怀,向老师学习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