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华朦胧诗歌探幽（二）

化谷金青 · 发表于 2015-8-14 16:57

本帖最后由化谷金青于 2015-8-14 17:00 编辑

4、可疑的身份

无法供证呈堂，我的左口袋有雪，右口袋有火

能够燎原的火，能够城墙着火殃及池鱼的火

能够覆盖路，覆盖罪恶的雪

我有月光，我从来不明亮，我有桃花

从来不打开

我有一辈子浩荡的春风，却让它吹不到我

我盗走了一个城市的化工厂，写字楼，博物馆

我盗走了它的来龙去脉

但是我一贫如洗

我是我的罪人，放我潜逃

我是我的法官，判我禁于自己的灵

我穿过午夜的郢中城

没有蛛丝马迹

探幽：真正的诗人总难免是寂寞孤独的，人生际遇不幸的余秀华更是如此。她有“雪”（理智、知识、正直心性）又有“火”（真挚炽热的感情），她洁如“月光”美如“桃花”，但她不轻易示人；她有“春风”却“吹不到我”，（她遭遇尽是秋风、冬风）她富有知识，掌握很多且知道“来龙去脉”，可是自己“一贫如洗”！她在痛苦矛盾中煎熬，世人不知，“没有蛛丝马迹”……整首诗每节都用对比展开，很好地抒发了如韩非那样的“孤愤”。

5、在我们腐朽的肉体上

没有遭受禁锢的：自由和爱

这滚了一辈子的玉珠，始终没有滚出我们的身体

为了获得，我们献出青春

为了证明，我们接受衰老

而这心灵，依旧奔赴在路上，与你相遇

谈论诗歌和仰望星辰

时间停顿的部分，总是让人哽咽

这腐朽的肉体想给的答案，一直在雨里

我一直无法压抑

以腐朽亲吻你肉体的冲动

探幽：秀华女士真是为爱降临人间的仙姝。为了“自由和爱”，为了“谈论诗歌和仰望星辰”，她与“他”毅然“献出青春”“接受衰老”，但是“依旧奔赴在路上”。那么她真地“没有遭受禁锢”么？她们真地生活在伊甸园？显然是反话。他们一直“在雨中”，“爱和自由”这“玉珠”始终未得到，让人“哽咽”，人也因经受太多煎熬肉体“腐朽”了（诗必比喻夸张）。诗章最后两句直露情怀，她真想“吻”她的所爱，“无法压抑”这“冲动”，但是类似悲剧并未吻成，原因是什么呢？她的爱、自由“没有遭受禁锢”呀，答案让人去思考。诗人是大胆而坦率的，古人云：“真者，精诚之所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庄子·渔父》）余女士她是以真情感动人的。

6、过程

总是快要熄灭的时候让我醉心

如同逃出一场劫难，而你我无损

从春到秋，一只田鼠把一个洞越挖越深

位置隐秘，避开了风吹草动

爱如雷霆

熄于心口，又如灰烬

我唯一能做到的

是把一个名字带进坟墓

他不停老去，直到死

也不知道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探幽：诗中的“我”是可爱又可悲的单相思典型。她“醉心”在爱中，但是可叹，“幸福兴奋紧接着的是残酷的“熄灭”。其实她也清楚这种爱是“劫难”。但是她像一只“鼠”把爱的洞“越挖越深”。她的爱来如“雷霆”又像火焰熄灭，可是又像“灰烬”复燃。她可怜的爱着，对方似乎并不知道或领情，她仍不放弃，“我唯一能做到的 / 是把一个名字带进坟墓”！这是至死不渝的忠贞，也是无可救药的“绝症”，“我”是一个为爱而执拗到终的悲剧人物。当然这是诗，我情愿这仅仅是文字游戏。这首诗是“志”的表白，写得明朗，也就比较好懂。

7、六月的爱情

已经不止一次提到黄昏了，和斜水而去的白鸟

我突然陷进一棵树的纹理

水波如束

我不知道要用多长的沉默，才能和六月的葱郁

合二为一

我需要你指认我，指认一朵轻，一团恍惚

但是不要你指给我路途

如果有一种抽离，必然会和我的到来一样

从有云的地方

直接打下

我们有模仿之力，和飘摇之心

画的伞一个个撑起来，雨，在预报之内

那时候葡萄一个个熟了

仿佛泪滴

有长时间悬挂的美

探幽：秀华女士的诗总是溢着一种凄美，淡淡的哀愁。六月是万物生长的旺季，大地“葱郁”，然而她面临的是“黄昏”，心情忧郁、寂寞，不知道或根本就不愿与这六月“合二为一”。她也“需要”被“指认”引人重视珍爱。但是她自尊，拒绝“指给我路途”，她不怕“抽离”不怕“直接打下”不怕经受“雨”！在她面前，与她一样悲哀的东西太多了，“葡萄一个个熟了”（爱情也熟了），但是她们都垂着“泪滴”，引人凄惋哀愁，她的诗歌的确是哀愁的传媒体。“六月的爱情”也只如此，何望冷涩的秋天更何望冰冻的寒冬！诗中有的词语如“白鸟”“朵”特别是“我突然陷进一棵树的纹理”隐喻模糊，不好明释也就不释了，留给读者朋友自己去“猜”或“索隐”吧。

8、大群乌鸦飞过

五月将尽，大地葱郁，我们去村口的河边

鱼讯一晃而过，天空栖息的雷霆已经掏空了预言

广袤的草倾倒于风里

我的卑微和高傲突然没有了参照物，孤零零的

人生无几，而人世繁华依旧

河水东流

大群乌鸦飞过，沉默如蛊，影子里有微光

远处的城市坐在一颗尘埃前面

写着结局的纸片在风里起起落落，无人识得

它的笔迹

我们同时被潮水淹没，如同一群乌鸦

默契于对方身体里的黑暗

嗯，我想说的是，平洲之上，一定会有坠落的另一只

箭如虚设之物，平放于人生

一定会有一团黑于正午经过内心

有金属的光滑和声音

如同剥开，亦如愈合

探幽：余女士承袭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兴起的“朦胧派”诗风，喜欢扭曲语言生造词语，往往使人不知所云。这首诗就比较晦涩，只是“比较”，因一、二两节诗意基本可解，费解的只是“我的卑微和高傲突然没有了参照物，孤零零的”（草已糜倒，雨未兑现，“我”犹如故，孤零无朋；示“独醒于世”？）、“我们同时被潮水淹没”（外界如是，我们无能逃避，只能被“淹没”）。第三节费解，“另一只”当是如同“我”的又一个无奈者，“一定会有一团黑于正午经过内心”及后二句所喻颇难理会，二节中的“一群乌鸦 / 默契于对方身体里的黑暗”也颇别扭。在语言的开拓方面，新诗歌功不可抹，但是也多伤害，愿我们的新诗歌作者们不要故意写些可能连自己也不懂的“创新”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