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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典诗歌美学与庞德现代主义诗学
摘要：埃兹拉-庞德以其译作《华夏集》为中国古典诗歌美学与西方现代主义诗学的结合创造了契机，为汉学西渐作出了贡献， 本文通过对庞德的诗歌和汉诗英译作品中所体现的现代主义诗歌美学与唐诗美学所体现的现代诗性特征进行对比分析，阐明中国古典诗歌美学和西方现代主义诗歌美学的互通性及其意义。 关键词：中国古典诗歌美学 华夏集 庞德 现代主义诗学， 一个伟大的文学时代或许总是一个伟大的翻译时代，
——埃兹拉·庞德 要研究庞德的诗学，先要研究其翻译学《华夏集》，要理解《华夏集》，先要了解庞德其人，了解其翻译观和文学观，了解其作为现代主义文学旗手的独特个性，卓越才智和历史地位，众所周知，庞德是英美现代主义诗歌的奠基人之一，对英语诗歌的 推陈出新真正起到了旗手的作用， 对于庞德在20世纪英美诗歌革命中的重要性，《哥伦比亚美国诗歌史》做了以下评述：“可以认为，现代主义是马修-阿诺德的教子，是艾略特之女， 庞德则是产婆，”艾略特对庞德为现代主义所作出的特殊贡献给予了这样的赞誉：“”庞德对 20世纪诗歌革命比任何其他个人都担负了更多的责任。”著名诗人评论家阿奇保德马克莱西说：“在本(20)世纪，庞德对现代诗歌的伟大影响是无可比拟的，笔者从与美国当代著名的后现代诗人小说家弗 南弗莱泽的言谈及其作品中了解到，庞德现在的影响仍然很大，因此可以认为，庞德不仅仅是现代主义诗歌的助产士，更是美国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诗歌的培育者， 而且由庞德为主帅掀起的中国诗歌热至今还引导着不少美国 诗人认同中国文化，几十年来这种文化移入现象似乎有增无减，美国诗歌从理论到实践，从美学观念到表达方式都仍然浸润着中华文化传统的精神， 因此可以相信，肯纳通过洋洋数十万言的专著《庞德时代》所证明的庞德诗学的影响一直存在且还将继续，20世纪的,庞德时代，实际上已经延伸到了今天。 对庞德诗学的研究需要从他早期的诗歌翻译阶段入手，因为庞德的诗学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称之为翻译诗学，这正是庞德诗学的形成过程与其他著名诗人的诗学相异之处，然而，庞德与其他诗人迥异之处还在于他的诗学与东方的诗歌美学，严谨说来，与中国的古典诗歌美学有着深厚的渊源关系，庞德的著名译作《华夏集》是他的诗学和翻译学趋于成熟的标志，是影响美国新诗发展的重大作品，是导致美国诗坛产生中国热的热源，是文学作品中新与旧传统与现代意识成功结合的典范，《华夏集》这一划时代的译作掀起了中美文学交流史重要的一页，对这一作品集的研究，可以使人们加深对中国古典诗歌艺术的现代意蕴与西方现代主义诗学精神的契合的理 解，具有重要意义，庞德的《华夏集》一直被奉为汉诗英译和现代英语诗歌创作双重意义上的圭臬，由于这部佳作的影响，看似形式保守陈旧的中国汉唐诗歌在现当代美国诗人看来却极富新意， 通过庞德杰出的翻译，英美诗人在英语诗歌走向衰落之际突然在中国古典诗歌和英语诗歌语言之间找到了最佳契合点，由此美国诗歌史上出现了中国诗歌热，美国现代诗歌的发展与中国文化结下了一段深深的亲缘， 本文通过论述庞德以《华夏集》为中国古典诗歌美学与西方现代主义诗学的结合创造契机， 阐明庞德翻译诗学的发展变化和影响，同时通过对庞德的诗歌和汉诗英译作品中所体现的现代主义诗歌美学与唐诗美学所体现的现代诗性特征进行对比分析，阐明中国古典诗歌美学和西方现代主义诗歌美学的互通性及其意义。 一、中国古典诗歌艺术的现代意蕴与西方现代主义诗学精神的契合 汉语古典诗歌形式在20世纪的中国诗坛日趋萧落，中国现代诗人似乎不在意继承本国文化传统精华，而竞相挣脱格律的锁链，隐去鲜明的意象，激情地奔向西式自由和朦胧，然而看似形式保守陈旧的中国汉唐诗歌在现当代美国诗人看来却极富新意，通过美国学者埃奈斯特-费诺罗萨对象形汉字构成的描述和庞德对古典汉诗杰出的翻译， 英美诗人在英语诗歌走向衰落之际突然在中国的古典诗歌和英语诗歌语言之间找到了最佳契合点，由此美国诗歌史上出现了中国诗热，古典汉语诗歌在西方世界极富现代感，那么，汉语古诗究竟具有什么样的魅力使得现代主义诗人们如此倾慕，因而形成了一个具有时代文学特征的中国诗仿作热潮，中国诗歌能被美国现代诗人中国化，从而适应现代需要，主要是美国的现代新诗运动一开始就倾向于明快简练，那些急切寻求诗歌发展方向的英美诗人在汉语古诗中发现了与其创作观念相同的元素，并希望从意象清新的汉诗中取得更新自我的新元素对此，世纪初庞德和其他英美现代主义意象派诗人对汉语诗歌的热情译介及其对意象主义诗歌创作原则的修改最能说明问题。 20世纪初，庞德等几位英美意象派诗人的创作与中国古典诗歌都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美国的意象派诗人约翰弗勒伽曾宣称“中国诗歌是意象主义的养父”。中国古典诗歌对英美意象派诗歌的理论和实践的深刻影响是公认的，为了发展英语诗歌的需要，当时许多英美诗人翻译了不少汉语古典诗歌，并对汉诗的许多特征进行分析和借鉴，除了庞德，当时比较有名的诗人翻译家有海伦-沃黛尔、查尔斯-布德、克莱默-宾纳，和弗勒伽与庞德，不同的是，他们的译文很大程度上基于上个世纪的翻译家确定的维多利亚式的翻译传统，在翻译的风格上沿袭了丁尼生和前拉斐尔派陈腐的措辞和洋腔洋调，而真正通过翻译使汉语古诗对英美诗歌产生影响的诗人翻译家就是庞德，他翻译的《华夏集》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作品，美籍华裔学者谢明在《庞德与汉诗赏析》一书中作了这样的评述“当古典汉诗在，20世纪，20年代对现代英美诗歌创作产生重大影响时，整个局面都变了古典汉诗被列入了先锋诗歌创新的行列，尤其是被列入以《华夏集》的译者庞德为首的意象主义的创作原则纲要之中。” 20世纪的现代主义诗歌在20至30年代经历了兴起和发展，这一时期是现代主义文学最重要的时期，英美诗人竭力寻求新的视角和新的创作可能性，他们冲破维多利亚时代的道德标准和诗性概念的束缚，将诗歌引向了一个新的认知领 域，试图建立一个新的文化价值观%他们抛弃了维多利亚时代的浮华，将人们的视野引向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严峻的社会现实，尤其是城市生活的贫穷，堕落，愚蠢，道德沦丧以及西方传统文明的彻底衰败等主题。 正是基于这种文化意识， 庞德和艾略特等现代主义诗人的作品充满了忧患意识， 既表现出对西方文明的历史和未来的思考和忧虑，又表现出他们对现代文明从衰落中复苏和振兴的希望。庞德对构成《华夏集》诗篇原稿的遴选基于以下两个原则：首先是符合现代主义文学创作的总的文化精神…抛弃浮华，剖析和批判现实生活中的愚昧，精神萎顿和道德沦丧，突出对历史的深刻思考和复兴文明的决心；第二，依据他当时所倡导的意象主义的创作“三要”和“八不要”原则，强调翻译也是诗歌创作训练。庞德在选择和翻译这些古典诗歌时，注意到了汉语诗歌从形式到内容具有强烈的现代感，符合现代主义文学创作的总的文化精神和他所倡导的意象主义原则，因而很自然地译出了一些既符合汉语诗歌原意又相谐于英语现代诗歌特征的作品。更重要的是，庞德和后来的一些美国诗人通过翻译途径，发现了英语语言结构与汉语古诗的意象隐喻和句法结构上有很大的互通性，而且依照汉语古诗的“意象迭加”和“紧缩句”等技法来写作英语诗歌，能够得到一种全新的现代感觉。 《华夏集》是根据费诺罗萨的笔记整理重译而成，与费诺罗萨相比，庞德的汉语水平一直有限，但是他能更深刻地领会到中国诗学的精髓，并且能够以诗歌鉴赏家独有的历史洞察力和审美观照透视到中国汉唐时期的社会面貌和文学精神，尤其是他对古典汉诗创作的技法的准确把握难能可贵。或许 这主要是由于古典汉诗精巧的结构形式和语言特质与庞德当时意念中所寻求的新诗形式正好巧合……他觉得要破除维多利亚时代遗留给爱德华时代的那种文人喜好陈词滥调，冗长拖沓，言之无物的腐朽文风，就必须倡导一种简洁有力，意象鲜明，内容充实的新文风和新的创作技法。庞德似乎看到了汉语古诗里有一种合乎西方现代诗歌意识的东西，即诗的意象鲜明，语言精练，结构简短，音韵和谐，这些特征在庞德看来极其富有新意，在他看来，汉唐诗歌似乎都有鲜明的形象美和音韵美，这些感觉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新诗感觉。因此他在翻 译这些诗歌时，竭力保持原诗的形式美。当然他并不真正明白汉诗严格的韵律要求和历史文化内涵，同时他运用了西方现代主义艺术观念尽量赋予这些古典汉诗新的气息，使之体现了东西方两种艺术的特征。 《华夏集》首先是汉诗英译作品，其中每个作品都较好地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实质和诗学观念。中国诗学的思想传统是一种注重表现人文精神，表现人道、人生、人性、人格为本位的价值观，从一定意义上说，它与那种杂有宗教精神和科学精神的西方诗学传统有所不同。因此，中国古典诗词在想象，直觉和情感表现以及对人类心智结构，有机社会等方面的关注显得更密切。中国诗学体系的核心范畴“比兴”、“意境”、“弘道”、“养气”、“尚意”等，都含有深刻的诗歌与人文精神相通的意味，中国的汉唐诗歌尤其注重经验世界的心灵化，李白的作品充分体现了这一点。 庞德在整理费诺罗萨的手稿时认识到，李白的诗不仅语言精微达意，在内容上能够更强调经验世界的心灵化。 因此在《华夏集》19首作品中就有12首是李白的诗，其实费诺罗萨的手稿里注释最详明的部分是屈原的《离骚》，但是他一首也没有选。当然，庞德另眼相看李白的诗，也因为李诗篇幅不长而且境象齐美，因而更符合他当时正积极倡导的意象主义诗学的要求。还有，李白诗口语特征突出，与唐代诗歌口语化的情形一致，庞德倡导简明、直接的创作原则与李白的这些诗意象鲜明，奏明快，主题明确，或愁苦幽怨，或伤情别离的特点相吻合。这些择取诗歌的原则的确反映了庞德的文学观。 《华夏集》对英语诗歌的影响至今余热未消。意象主义者对中国诗歌产生兴趣，主要是因为庞德的1915年出版汉诗英译集《中国》即《华夏集》。此英译诗集自1915出版之1990年，可以说备受瞩目。文学评论家对其文义之错误与艺术之造诣争论不休，很多诗集之编辑，美国诗人及翻译家则奉之为英文诗之经典，不少美国人以之为创作灵感的源泉。 一直到今天，专门研究庞德的杂志《帕德玛 》仍然不时刊出研讨《古中国》之论文。 二、汉语古诗的"意象迭加”技法加强和改变了庞德的意象主义诗学 通过分析，《华夏集》中的译作，可以说明这些汉诗译文既保持了原诗的形式美和历史文化内涵，同时又体现出译者运用西方现代主义艺术观赋予了这些古典汉诗新的气息，使之具有现代诗性特征，易于西方读者接受。更有意义的是庞德运用汉诗的结构形式来做英语译文， 在两种语言的句法对比中发现汉语古诗的句法竟然与现代英语句法有如此微妙的互通性，又有如此相同的表意功效。 “意象叠加”是汉语诗歌的典型特征，然而这个术语却是庞德创作的。1914年刚接触东方文艺，即日本能剧和俳句时，认为意象是单一方式呈现的，而当他接触到中国古诗，刘彻和李白的诗之后，他改变了对东方的诗学艺术的看法，而且他自己的诗学观念也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同年他在《旋涡主义》一文中对意象和意象迭加作过这样的解释："意象不是一种想法，它是一个光点或光束，这就是我必定要称之为涡沦的东西。这种意象诗是一种意象迭加形式，即它是一个思想放在另一个思想之上。”庞德通过翻译中国诗歌加深了对中国诗歌意象艺术的理解，他的意象主义诗学在接受了汉语诗学之后就变得更富于开放性，也由此形成了涡论主义诗学观。这种更注重使用"基本元素”学在庞德后来的重大作品，《诗章》中得到了大量运用,如《诗章》第83篇的意象迭加手法更繁复、并置、迭加和减省的结构使用得更普遍，真正形成了庞德式或中文式的诗体( 美国当代批评家契索尔姆在1963年用于评论庞德时称庞德的这种诗歌体式为"脱体句法,意指诗歌的句法解体现象，庞德在翻译《刘彻》等古典诗时，有意模仿汉语原诗的句法，略去一部分冠词、介词和系动词，使译诗中"保留了汉诗原作的本意的模糊性和诠释弹性。叶威廉曾经联系庞德在其论述雕刻艺术时的言论,说明汉语诗歌中的意象并置所构成的美正是"雕刻性的美"。我了解到“浮云游子意”的视觉性、电影效果、多重暗示性是由于语法上不建立语意上的关系而产生的。这种诗歌创作和翻译技法发展到查尔斯-奥尔森的诗歌创作阶段得到了更充分的发挥。而且威廉斯运用意象迭加技法创作了不少优秀的诗篇，并将这一技法发展为迭加诗学。这种诗学在后现代诗人的创作中仍然是一种重要的技法。 汉语古诗中意象迭加手法与西方现代主义文学艺术的互通性，正是汉语古诗真正能够影响庞德诗学的深层次的原因所在。意象组合或意象迭加是中国唐诗突出的艺术特征。唐诗之所以具有高度的呈现性、境界性与它的高明的意象组合技巧是分不开的。这种意象组合技巧我们通常把它叫作“意象并置”。“意象并置”可分为句内并置和句间并置。 句内并置，就是在一句诗里，诗人依靠其意象间的内在联系，将几个意象直接组合起来，却所有的连接、修饰、交代的词语，使诗歌达到高度凝练和含蓄，而且具有高度的呈现性。典型的例子有温庭筠的《商山早行》里的佳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两句诗中含有六个意象，由于没有连接和陪衬性词语，看起来无关联性。但是此前的两句"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则给出了一个特定的意境，在冷寂的清晨，诗人独自去他乡。这是一个凄清落寞的环境，旅客不由得落落寡欢，因而远处隐隐的"鸡声”、孤独的"茅店”和幽幽的"冷月”所营造的氛围感受颇深，面前孤零零的脚印.孤独而结霜的板桥，更使诗人深感落寞而惆怅。诗中的这一组意象的聚合依托的是一种内在意境，犹如一组现代电影艺术蒙太奇一样直接将一个个画面呈现在人们面前，达到了诗人所追求的高度呈现性、含蓄性，营造了一种如画的艺术境界。庞德在翻译李白的诗句"惊沙乱海日”时就是运用并置手法打破了语言的关联逻辑而翻译成"惊奇、沙漠的混乱、大海的太阳” 这种翻译符合意象主义的诗歌创作原则，诗的语言应该是可视的具体的语言，一种直觉的语言能够把可感可触的事物直接呈现给读者。 句间并置根据其组合形式可分为三种，第一强化性并置，即连续用几个句子呈现出多个意象来强化多某种情感的表达，由于所连接的空间更大境界更广阔。因而能够形成更强烈的综合表现效应。这种并置组合的最突出的例子是白居易的《长恨歌》里从"春风桃李花开日”一直到"耿耿星河欲曙天”连续十句意象并置，强烈地渲染了唐玄宗在失去杨贵妃之后的孤独与凄凉之感；第二喻式并置，即两句一组，一句言景，一句写人，诗句中的景与人构成一种暗喻关系， 如司空曙的《喜外弟卢纶访宿》中的诗句"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诗中呈现了两个意象，一个外景，秋雨中的黄叶树，一个内 景，暗的灯光下的白发老人。 这两幅图景就像摄影的两个镜头，诗人没有做任何说明性连接，只是并置在一起使之相互对比映衬，读者便能够从中体会到"树出黄叶日，人欲白头时”的悲凉气氛。 第三，跳跃并置，即把不同时空的场景和意象组合在一起，加大时空幅度，使本不相关的场景和意象产生对比映衬，增强诗意的聚合效应，如高适的《送李少府贬峡中望少府贬长沙》中的诗句"巫峡啼猿数行泪，衡阳归雁几封书，清枫江上秋天远，白帝城边古木疏”，诗中时空跨度极大的意象组合，极大地渲染了诗人与即将身处远方的友人之间的离情别绪。 汉语古诗的这些意象并置技法在庞德的创作和翻译中均有所体现。 试比较庞德的《在地铁站里》一诗中运用意象并置技法的杰出表现，这是一首典型的运用意象迭加手法创作的佳品。这两行短诗中，既是句内并置的典型范例，又有明显的句间并置特征。 从句内并置的效果上看， 诗中第一句中 "悠悠的面庞”，黑压压的人群”两 个意象把忙碌的巴黎地铁站那种人们上下车时人影窜动的情形描述的非常形象，二句中的“花瓣”和“湿漉漉的黑色的树枝”两个意象给予读者更多的印象，花瓣的美好。与鲜艳的花瓣形成色泽对比的黑色树 枝，还有湿漉漉的水气"。 从句间并置角度看，这首诗是典型的强化性意象迭加，通过第一组意象，读者得到的是巴黎地铁站的人来人往、纷繁多变的抽象而模糊的印象，犹如看一幅现代水墨印象画。第二组意象的填入使画面骤然清晰，读者看见了在一些湿漉漉的黑色的树枝衬托下的鲜亮的花瓣，这两行诗句构建的意象组图就像电影里运用蒙太奇手法拍下的一组画面，调动了读者的 视觉、听觉、甚至嗅觉和味觉，可谓生动感人。这首世界上最短的诗，的确称得上深得中国古典诗歌精髓，可以与中国汉唐宋几代诗中精品相媲美。 再如《华夏集》中,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译文中，庞德运用意象迭加手法译“烟花三月下扬州”一句。其实原诗的“烟花三月”中的“烟花”不是指烟和花或烟雾形成的花。然而译者发挥丰富的想象力，运用意象迭加的手法，将此句中的“扬州”略去，而释意为“薄雾般的烟花弥漫在江上”。这样“江”与“烟花”就构成了一幅印象派画面，而且与全诗的构成了一组送友远行图。同时江面上朦胧的烟花和远去的孤帆中读者领会到了诗里所表现的友人别离时的惆怅和茫然。整体四行诗可以作为一个句间意象并置的典型范例。 从庞德1914-1915年间的创作和翻译来看，他将意象主义诗歌创作原则与中国古典诗歌创作技法有机地结合，取得了艺术上巨大的成功。他在《华夏集》中还模仿汉诗种种特殊句法，尤其是《长干行》、《江上吟》、《胡关饶风沙》、《玉阶怨》、《送友人》《登金陵凤凰台》等等，篇篇机杼中西契合，译得美不胜收，使他的影响不断扩大，真正成为中学西渐的旗手之一。他后来翻译的李白诗“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运用的是汉语紧缩句法，取得了简约凝练、坚实鲜明的效果。 这就是当时风行的庞德式或中国式英语诗歌有其特点是让英语尽量靠近中国古典诗歌的句法。由此得到相似的简约法的中国化，这一提法不是夸张。 严格来说，庞德在《华夏集》之前的作品中没有这种用独立的名词或名词短语组成的诗行。 中国古典诗歌的这种意象并置的结构特点与庞德1914诗歌创作思想非常吻合，而庞德对费诺罗萨笔记的整理和《华夏集》的翻译，进一步发展了他意象主义诗学。更重要的是《华夏集》证明了用英语翻译中国古典诗歌能够保留汉语诗歌结构，如此汉诗英译作品的读者能享有像汉语读者感受一样的想象空间，能够领略到汉语诗歌的精神实质。《华夏集》成功证明了庞德作为中国古典诗歌翻译家在翻译思想和翻译技巧上的成就。庞德要求读者要体会到原作者的思想状态，要找到寓于原作词语中的活力和感情力量。他的译作突破了语言和素材方面的局限，捕捉到汉诗原有的精神实质，既重现了原作者的哲理思想，又重现了原诗的形式美。庞德通过《华夏集》的翻译领会到了中国的艺术，使其诗歌创作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华夏集》的成功标志着庞德作为一个现代最重要的诗人之一登上了英语 诗坛。庞德通过翻译和临摹中国古代诗歌大师的作品，理解到了越来越完美的实现，并使他发现了一条真正引导在诗歌创作和完善自我的途径，而且《华夏集》实际成为了他的鸿篇巨制,诗章-创作技巧的基础。 《华夏集》是中国诗歌美学与庞德现代主义诗学的结晶，是中国文化传统与英美现代主义诗学思想汇通的经典体现。这部译著中的作品既体现了古典汉诗的美学特点，也体现了庞德别具一格的现代主义诗学和翻译学的精神，而且它确实表征了中国诗歌美学与西方诗歌美学的互通性。这本小集子最有意义的是，中国古典旧诗的传统性被西方现代派用来反 传统，汉语诗歌的保守性被英语诗人用来表达激进的革新思想，它体现了比较文学的植旧更新的过程和意义。很有意思的是，由庞德的《华夏集》掀起的中国热潮虽然对美国当代绝大多数诗歌派别都有影响。然而受中国诗歌影响最大的是美国的“反学院”派，被中国现代诗人视为陈旧保守过于传统的中国古典诗歌，在20美国诗人看来始终是批判主流文化 的有力武器，被认为真正具有现代感。这种现象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历史就是这样让人感觉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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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21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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